許小婉沒有接話，她知道這只是婆婆的開場白。果然，李素芬放下東西後，就開始在屋裡轉悠，不時點評這裡那裡需要整理打掃。
「孕婦也要適當活動，不能太嬌氣。」李素芬說著，竟然開始動手整理茶几上的雜誌，「我懷志遠的時候，直到生的前一天還在上班呢。」
許小婉深吸一口氣，決定實施自己設定的界限：「媽，謝謝您的好意，但我現在需要休息。這些東西放著吧，志遠回來會整理的。」
李素芬的動作頓住了，她轉過身，驚訝地看著許小婉。這是許小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拒絕她的「幫助」。
「我是為你好...」李素芬的語氣開始變得生硬。
「我知道，」許小婉平靜地打斷，「但我真的需要休息。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想去躺一會兒了。」
明顯的送客令讓李素芬的臉瞬間漲紅：「你這是在趕我走？」
「我只是需要休息。」許小婉重複道，儘管內心緊張，但表面上保持鎮定。
李素芬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突然冷笑：「好啊，現在連門都不讓我進了是吧？許志遠知道你這樣對待他媽嗎？」
「這是我的家，我有權決定什麼時候接待客人。」許小婉的聲音微微顫抖，但仍然堅持著。
李素芬抓起自己的包，怒氣沖沖地走向門口：「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以後有什麼事別來找我！」
門被摔得震天響。許小婉靠在牆上，腿軟得幾乎站不住。這是她第一次正面與婆婆對抗，感覺既恐懼又解脫。
當晚，許志遠回家後，手機立刻響了起來。他接聽後，臉色逐漸沉了下來。許小婉不用猜就知道是李素芬打來的投訴電話。
通話結束後，許志遠嘆了口氣：「媽說你把她趕出家門？怎麼回事？」
許小婉如實講述了下午發生的事情，最後說：「我不是要無禮，只是需要設立界限。她不能想來就來，想指點什麼就指點什麼。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的空間。」
許志遠揉著太陽穴，顯得很疲憊：「我理解你的感受，但她畢竟是我媽，你能不能稍微委婉一點？」
這話刺痛了許小婉：「委婉？我委婉了快一年了，有用嗎？她越來越過分，現在連我們的育兒方式都要干涉！志遠，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我們必須明確界限！」
許志遠沉默了。他知道妻子是對的，但面對養育自己長大的母親，他總是難以完全硬起心腸。
就在這時，許小婉突然捂住肚子，臉色變得蒼白：「啊...」
「怎麼了？」許志遠立刻緊張起來。
「好像...好像開始陣痛了。」許小婉喘著氣，「比預產期提前了兩周。」
許志遠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抓車鑰匙，拿待產包，打電話給醫院。在最初的混亂後，他稍稍鎮定下來，扶著許小婉慢慢走向電梯。
去醫院的路上，許小婉的陣痛越來越頻繁。許志遠一手握方向盤，一手緊緊握著妻子的手，不斷地安慰她。
到達醫院後，許小婉被迅速推進產房。許志遠在產房外焦急地踱步，猶豫再三，還是給母親發了條信息：「小婉要生了，在市一院。」
他原本沒指望母親會來，甚至有點不希望她來添亂。但一小時後，李素芬還是出現在了產房外，臉上帶著複雜的神情。
「情況怎麼樣？」她問，語氣中透著一絲真正的關心。
「剛進去不久，醫生說一切順利。」許志遠回答，驚訝於母親沒有立即開始指責或說教。
李素芬點點頭，默默坐在等待椅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產房內偶爾傳出許小婉痛苦的喊聲。每次聽到這些聲音，李素芬就不自覺地皺眉。
經過幾個小時的煎熬，護士終於出來報喜：「恭喜，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許志遠激動得幾乎流淚，連聲道謝後迫不及待地想進去看妻子和孩子。李素芬也站起來，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太好了，我有孫子了。」
但當他們準備進入產房時，護士攔住了李素芬：「對不起，產婦說只想見丈夫一個人。」
李素芬的笑容僵在臉上：「什麼？我是孩子的奶奶！」
護士抱歉但堅定地說：「這是產婦明確要求的。請您在外面稍等。」
許志遠驚訝地看著母親鐵青的臉色，又看向產房方向，內心五味雜陳。他明白許小婉為什麼這樣做，但也能想像這對母親是多麼大的打擊。
「媽，您先等等，我進去看看情況。」他勉強說完，跟著護士走進了產房。
許小婉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懷裡抱著剛出生的嬰兒。看到許志遠，她露出疲憊但幸福的微笑：「看，我們的兒子。」
許志遠眼眶濕潤，輕輕擁抱妻子和孩子：「辛苦了，謝謝你。」他凝視著新生兒小小的臉龐，心中充滿愛意和責任感。
過了一會兒，他猶豫地開口：「媽在外面...她很想看看孫子。」
許小婉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我知道這可能顯得不近人情，但今天，就今天，我想只有我們三個人。可以嗎？」
許志遠理解地點頭：「當然，這是你的權利。」
然而，當他們一小時後離開產房，準備轉入病房時，發現李素芬已經不在了。許志遠打電話給她，發現她已經關機。
第二天，李素芬依然聯繫不上。許志遠開始擔心，只好打電話給姨媽詢問。姨媽告訴他，李素芬回家後非常生氣，說許小婉故意不讓她見孫子，還慫恿兒子疏遠她。
「你媽說她要出國旅遊散心，短期內不會回來了。」姨媽嘆氣道，「志遠，不是我說你，你媽再不對也是你媽，怎麼能讓她連孫子都見不到呢？」
許志遠感到一陣頭痛。他感謝姨媽的信息，掛斷電話後，看著病房內正在哺乳的妻子和安靜睡眠的兒子，心中充滿矛盾。
他知道許小婉需要產後的寧靜，但也擔心母親的反應過於極端。更讓他不安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慶幸母親暫時不會來打擾他們。
這種想法讓他感到內疚，卻又真實存在。
第九章 無聲的戰爭
許小婉和兒子小宇出院回家後，度過了相對平靜的兩周。沒有李素芬的干涉和批評，許小婉能夠按照自己的方式學習育兒，雖然辛苦但心裡輕鬆。
許志遠盡力扮演好丈夫和父親的角色，但許小婉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掙扎。他經常查看手機，似乎期待母親的聯繫，又害怕她的聯繫。
一天晚上，小宇終於睡著後，許小婉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你媽媽還是沒消息嗎？」
許志遠搖搖頭：「姨媽說她跟團去歐洲了，可能還要一周才回來。」
「你在擔心她。」許小婉陳述道。
「有點。」許志遠承認，「她年紀大了，一個人出國旅遊，語言又不通...」
許小婉握住他的手：「等她回來，我們可以帶小宇去看她。但我希望先約法三章：她不能干涉育兒方式，不能隨意批評我們，來之前必須提前商量。」
許志遠苦笑：「你覺得她會同意嗎？」
「不同意就別見孫子。」許小婉的語氣出乎意料地堅定，「志遠，這不是報復，而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家庭。你看到媽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過得多麼平靜。」
許志遠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頭：「你說得對。我們需要設立明確的規則。」
李素芬回國的消息是通過姨媽傳來的。她沒有直接聯繫許志遠，而是讓姨媽轉告她回來了，身體不適，在家休息。
明白這是母親式的求和方式，許志遠和許小婉商量後，決定周末帶小宇去看她。
去見李素芬的路上，許小婉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她緊緊抱著小宇，像是要上戰場保護自己的孩子。
李素芬開門時，看起來確實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她的目光立刻被許小婉懷中的嬰兒吸引，眼神複雜地閃爍著渴望和倔強。
「媽，我們帶小宇來看您了。」許志遠先開口。
李素芬點點頭，讓開身：「進來吧。」
進屋後，氣氛一度尷尬。最終是嬰兒的哭聲打破了沉默。許小婉自然地開始哺乳，李素芬看著這一幕，表情稍微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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