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肯主動一點,你爸何須出此下策?不就是幾千塊錢嗎?你一個月給流浪狗基地都要捐 3000!」
撕破臉後,我媽裝都不想裝了。
「我捐 3000 有找你們拿一分嗎?媽,從小到大你在我身上花了幾個錢你真的沒數嗎?我吃的最少,還得洗衣做飯照顧你們的兒子!」
我媽哭聲止住了:「誰家姐姐不是照顧弟弟,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窮人?知道窮還生三個孩子?寧願被罰款也要生兒子?媽,這話說出來你不虧心嗎?你怎麼不讓大姐去早當家!怎麼不讓你兒子去早當家!」
掛了電話,我心情更差了。
陸景然沒有說什麼,只靜靜地沿著街道慢慢地開。
走到一家水果店停了下來:「老婆,買點榴槤回家吧,你不是最愛吃嗎?」
這條街道有點破敗,水果店不大,但是整潔乾淨。
陸景然挑好了榴槤,老闆的女兒趕忙去找袋子。
「傻丫頭,快去寫作業,這邊有爸忙呢!」
看著水果店老闆對女兒溫柔的訓斥,那些被刻意壓在記憶深處的碎片突然就翻湧上來了。
15
小時候我家也有一間小小的水果店,店裡總帶著股甜膩又忙碌的氣息。
媽媽忙著招呼客人,爸爸揮著刀給西瓜開瓢。
小小的我收錢算帳,干雜活。
後來生了我弟,正趕上計劃生育最嚴格的那幾年。
家裡被罰錢罰得底朝天,水果店就給盤出去了,換成輛二手三輪車。
爸媽白天躲城管,晚上扎夜市,那會兒治安不好,爸媽就把我帶著充當「監控」,誰要敢多拿一個水果,我就尖刻地大叫。
冬天我蜷在車斗里,冷了就裹著我爸那件油乎乎的破絲綿襖取暖。
我年紀不大,卻練就了一種「火眼金睛」的能力,大老遠就能瞧見城管,壓根不用管他們穿沒穿制服。
只要我一聲:「城管來了!」我爸就蹬著車瘋跑。
那時候我們家分工特別明確,只有我姐留在家照顧弟弟,但她一直不怎麼會照顧人。
弟弟被水燙傷那回,我才上小學四年級。
爸媽氣得第一次打了姐姐,她一邊哭一邊大喊:「誰讓你們生弟弟,我怎麼知道怎麼泡奶粉,我討厭死他了!」
我看著亂成一團的家人,只好怯生生地開口:「爸媽,不然晚上就換姐姐去夜市吧,我在家照顧弟弟!」
但我爸媽終究沒捨得讓大姐跟去。
那會我弟才幾個月,我抱著哭嚎的他,笨拙地哄。
再大一點了,他好奇心就重了很多,有時候哄他睡覺,他還一把抓我頭髮,疼得我眼淚直流。
我弟被我照顧得很好,爸媽回來就指著我直夸:「還是老二懂事,老大屁用沒有!」
有時候親戚來做客,都感嘆:「你家銀娣就是來報恩的。」
其實現在想想,正常父母誰會沒事找苦吃,非得為了生兒子而生兒子。
16
【想啥呢?】
陸景然把一塊榴槤塞我嘴裡,甜香味漫上來,驅散了心裡的酸苦。
我嚼著,沒說話,只定定地看著水果店。
陸景然付完錢,老闆就把他閨女往屋裡推:「叫你寫作業還不快去,待會打烊了爸帶你去吃烤串!」
「耶!」小姑娘歡快地跑走了。
我突然就笑了,跟陸景然說:「你看,人家當爹的,知道閨女該念書。我爸媽倒好,小時候他們覺得我天生就該在家帶他們的兒子!」
陸景然發動車子,風呼呼吹過來:「那是他們糊塗。他們逼你給家裡拿錢,那是他們貪心。他們不能好好地疼愛你,更是他們眼瞎!」
車開起來,路邊的燈影晃得人眼暈。
我看著後車座上那袋子榴槤,突然覺得現在的日子也挺好。
以前在夜市,看見別人吃榴槤,光聞味兒就饞得不行,現在想吃多少買多少。
至於我媽說的「家要散了」,散不散的,難道不是他們自己折騰的?
我現在就想好好過日子,誰也別想再把我拽回那堆爛事兒里去。
17
我把全家都拉黑了,並且把本來定好的家庭海南七日游也退了。
親戚來勸過幾回,一提起爸媽,我就直接掛電話。
中秋節那天,婆婆送來了幾箱子大閘蟹,開口勸我,別跟父母置氣。
我嘴上說好,行動依然為 0。
晚上,我媽找上門來了。
陸景然開的門,他終究還是做不出把老人趕出門外的舉動。
她帶了幾碗紅燒肉,用一次性密封盒碼得整整齊齊。
開口就說自己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偏心了。
我看著她聲淚俱下的樣子,內心絲毫波動都沒有。
我想起了那個作假的抽獎機器人,想起了他們一家四口在電梯口算計我的樣子,越想越心寒。
我嘆了口氣問我媽:「南嘉,你氣消了就回去看看你爸吧,他知道錯了,一直念叨你。」
知道錯了?我並不敢相信,經歷了這麼多,我早就不對他們抱任何期望了。
我沒有回家,也沒有把他們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倒是我爸換了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信息:「養女兒是為了啥,不就是關鍵時候能搭把手?家裡真的是白養你了!」
第二次是姐姐,她換了個手機號給我打過來,說我弟最近總跟她吵架,嫌她沒本事幫不上忙,問我能不能看在姐妹情分上,讓家裡清靜點。
清靜點?我問她怎麼清靜?
她說:「你就拿錢把車貸還了不就行了嗎!」
笑死人了,我直接掛了電話再次拉黑。
18
日子照常過,美容院又擴了一間門面,現在已經有六百多平了。
我和陸景然計劃著年底去北海道滑雪。
期間爸媽和弟弟沒再聯繫我,大概是知道我這邊松不了口。
後來聽我姑說,我爸把家裡原先那輛舊車賣了五萬塊錢給弟弟還車貸。
自己每天擠公交去公園下棋、去野外釣魚。
他不怨恨我弟,反而怨恨我,怪我不願意拿錢出來還貸款。
腦迴路真的一如既往清奇。
我姑勸我:「南嘉,畢竟是親爹媽,姑姑不勸你拿錢,但你也別跟家裡人關係搞這麼僵。」
我只能告訴姑姑,不搞僵的方法只有拿錢。
姑姑想不通:「南嘉,你不是小氣的人。之前老家那個小女孩心臟病手術,你一次性捐了 10 萬,大家都誇你人美心善。怎麼到了你家裡這邊,你這麼……」
我吸了一口氣:「您說我捐錢給陌生女孩,那是因為在我眼裡,把她看成一個獨立的人,她的生命值的被救。可在我爸媽那兒,我不是個人,我是『能幫襯弟弟的姐姐』,是『家庭的血包』,是『托舉兒子的墊腳石』。」
我小時候就會反抗,比如小時候他們讓我洗全家的衣服,我就不洗,我要求公平,要求和姐姐一起洗。
後來爸媽就學會了用「愛」感化我,誇我,於是我就傻乎乎地去了。
後來工作了,他們從不問我累不累,只會問我又賺了多少錢。
「姑姑,他們並不愛我,只拿我當成工具,他們一直維護的『公平』撕開了之後都是不忍直視的偏心,你說我為什麼還要回到以前那樣呢?」
我姑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19
在我家的事情上,我思考了很多。
其實有些父母的重男輕女,是舊觀念里「養兒防老」「傳宗接代」的執念。
他們把子女當成滿足期待的工具,而非獨立的人,親情里的「綁架」,更是強者對弱者的情感勒索。
我爸媽已經勒索了我 32 年。
在我家,從來不存在「父母無私的愛」,他們的「愛」里摻雜的全是算計、權衡利弊。
真正的親情該是相互托舉,而絕非讓某一個人犧牲。
20
陸景然的朋友在英國結婚,邀請我們一起去參加婚禮。
我這才想起護照還在我爸媽家裡。
我做了一番心理鬥爭,還是單獨回了一趟家。
屋裡氣氛很僵,弟弟窩在沙發上打遊戲,頭都沒抬。
我爸坐在客廳抽煙,看見我,狠狠吸了一口,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
「吃飯吧。」我媽端著菜出來。
「不吃了,我跟朋友約了去打網球。」
可就當我去找護照時,才發現找不到護照了。
「媽,我的護照放在抽屜里,你看見了嗎?」
我媽寒著臉:「沒看見!」
於是我又重新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我心裡湧上一個大膽的猜想:「媽,我就放在抽屜裡面的,不可能無緣無故丟了。」
我爸站了起來,一臉陰沉地看著我:「你要護照幹什麼?想出國?不想管我們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想把你娘老子一腳踢開?門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