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們當時的工資，根本請不起護工。
一個家庭要想過好，總要有人犧牲。
種種因素下，我成了那個犧牲的人。
勤勤懇懇照顧婆婆三年後，眼看她有了好轉的跡象，我以為我終於解放了。
可沒想到，我又查出了懷孕。
這是我第一個孩子。
哪怕當時我渴望重回職場，女性獨有的母愛還是逼著我繼續留在家庭。
分娩、照顧孩子、陪讀……
十幾年裡，我有無數次出去工作的機會，可每次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
時間長了，我也生了放棄的念頭，專心在家操持家務。
這些年，老公的工資從四千漲到一萬，家裡花銷的口子也越來越大。
老公和兒子成了別人眼裡的「體面人」，而我還是只有那幾套常年不變的衣服。
老公嫌棄我，覺得我穿著土氣，面色黃蠟，是不折不扣的黃臉婆。
可他不知道，我也想像年輕時那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穿喜歡的小裙子，畫著美美的妝。
但現實不允許。
他掙來的一萬塊看似很多，但最後能存下來的寥寥無幾，更別提可以花在我身上的了。
這些年裡，我甚至連化妝品都沒買過。
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
在這個家，我無愧兒子，無愧老公，無愧婆婆。
唯獨愧對了自己。
4.
我提包出門時，兒子正湊在老公身邊看他打遊戲，時不時興奮喊叫，完全樂在其中。
如果是以前，我會制止他們，並讓兒子趕緊回屋寫作業。
可這一次，我不想管了。
見我要出門，老公終於放下手機，不贊同喊住我：
「你真走啊？」
見我不回話，他火氣也上來了：「好好好，你走！」
「但是我告訴你，今天你出了這個門，就別想回來了！」
兒子撇撇嘴，不屑哼了一聲：「算了爸，我媽要走那就讓她走唄。」
「她靠你養了這麼多年，除了家務啥也不會幹，後面不還是得灰溜溜回來求你原諒？」
「要我說，讓我媽出去見識見識外面生存的艱難也好，省得她矯情。」
兒子話鋒一轉，開玩笑似的看向我，「媽你放心，等你回來跟我爸低頭認錯的時候，我會幫你勸他的。」
我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出門時已經九點，我找了家靠譜的旅館進門就躺著。
這是我結婚後第一次睡得這麼早。
我蓋著柔軟的被子，翻來覆去地有些睡不著。
放在以前，這時候我應該還在給兒子輔導作業。
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圍著那個家庭轉。
早起做早餐，中午買菜做飯，下午看望婆婆回來後就要準備晚飯。
接兒子下課後，我又要陪著他挑燈夜讀，順帶給他做個夜宵。
等他們父子倆都入睡後，我還要打掃屋子，把廚房收拾好。
然後把當天的髒衣服洗了，再把他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燙疊好。
做完這一切後，我當天的工作才算完成。
但我也睡不了多久，因為第二天要趕在他們起床前做好早餐，重複一天相同的工作。
我以為今晚自己會徹夜未眠。
但到了半夜，我還是抵擋不住困意入睡。
一覺好眠，醒來時，我看著窗外的陽光發獃。
昨晚，可以說是我有史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了。
在酒店用過早餐後，我準備出去找工作。
雖然離婚是我衝動做下的決定，但冷靜下來後我卻發現這個決定無比明智。
遠離職場多年的我靠著老公每月給的生活費過活，而這些錢又全用在了家庭生活和兒子學習上。
此時已經三十多歲的我身上沒有半分積蓄。
再加上這幾年經濟下行，高峰期買的房子和車子現在得打個對摺。
雖然已經還了十多年的貸款，可就算把房子車子全賣了，也就堪堪還完剩下的欠款。
所以我很清楚，就算離婚，以現在家裡的情況，我分不到多少財產。
與其靠其他人，不如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才是正事。
5.
感慨完自己前半生的失敗，我打開了招聘軟體。
脫離社會太久，我急需重新和現實接軌。
找到一份工作才是我現在的首要任務。
還沒刷新幾次頁面，宋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今天要穿的衣服，你怎麼沒幫我熨燙疊好？你知不知道上午我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我慢悠悠咬了口小餛飩，等他怒氣沖沖發泄完後才回答：「是我昨天沒說清楚嗎？我要跟你離婚，以後幫你熨衣服煮飯這些事麻煩你去找別人。」
電話那頭的人安靜一瞬，接著是更加氣急敗壞的謾罵：
「你真要離？瘋婆子，沒了我養著，你一個十幾年沒工作的女人能在外面幹嘛！」
「不勞你費心，記得下午來民政局把離婚證領了。」
「你做夢！」
放完狠話後，宋明直接掛斷。
可沒多久，兒子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和他父親一樣，上來就是對我一頓輸出。
「媽，你早上為什麼沒叫我起床，也沒有準備我愛吃的餃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我遲到了，同學都笑話我！」
沒聽到我的動靜，兒子繼續說。
「媽，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後悔了對不對？只要你現在回來跟我和爸道個歉，我們就原諒你。」
「你說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丟不丟人啊！」
兒子煩躁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我沒出聲，心卻像刀絞了一樣地痛。
這個孩子自我二十二歲生下，就一直帶在身邊。
我看著他從牙牙學語的嬰兒長成現在的小大人。
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哪怕已經知道他和他那個父親一樣瞧不上我，我還是想要爭取一下。
我放柔聲音，語重心長告訴他：
「宋文博，媽媽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跟你爸離婚了。」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這些年，你媽我過得怎麼樣你也看在眼裡。跟你爸在一起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只有委屈。」
「我跟你爸離婚，你爸解脫了，我也解脫了，唯一委屈的就是你。」
「你要學會長大，以後自立一點，睡覺前定個鬧鐘，早餐沒人做就去樓下吃一頓也花不了幾個錢。你現在是升學的關鍵期，要好好學習……」
我絮絮叨叨念著，講完後才發現兒子不知什麼時候沒再出聲。
他突然冷哼一聲，「說得比唱得好聽，你這麼放不下我，為什麼要離婚啊？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照顧我跟我爸嗎？說到底，你就是自私！」
我沒想到兒子會這麼說，強忍著眼淚解釋：「媽媽也是人，媽媽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能離開？」
「媽媽答應你，會儘快找到工作掙錢，等有點錢後，媽媽會爭取把你帶在身邊，以後好好對你……」
兒子煩躁打斷我的話：「得了吧！就你掙得那仨瓜倆棗，給我買雙鞋都不夠！」
「你別整苦情小白花那出了，人家小白花年輕漂亮，你呢？現在頂多就是個馬上要敗了的蒲公英。」
「我把話撂在這，你想回來就回來吧，但要想讓我跟我爸求你回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6.
聽著電話里兒子得意洋洋，篤定我只是在矯情的語氣，那股疲憊感又涌了上來。
這個孩子果然還是廢了。
「那好吧，離婚時我不會爭取你的撫養權，你就跟你爸過吧。」
本想刺激我回心轉意的兒子語氣一頓，隨後賭氣一般放狠話道：「哼，那當然，沒有你，我和我爸能過得更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繼續投簡歷，找工作。
宋明不肯離婚，還在耗著，妄圖用一個「拖」字把我逼回去。
我也不惱，我有手有腳，勤勞肯干，就算做服務員也能養活自己。
不就是比誰時間多嘛，我忍了十幾年，不差這一會兒。
眼看這一招數沒用，宋家父子又想出了新招。
他們開始每天發朋友圈，並配上兩人出去大吃大喝，網吧通宵的圖片。
【某人不在，我們父子倆生活過得更好了！】
【某人不在，工資根本花不完，榴槤都隨便吃！】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指誰。
但我就是裝傻充愣，不去回應。
大部分親戚朋友還不知道我要離婚的事，只當宋明在跟我鬧彆扭，紛紛在他評論區下留言。
【呦，日子過得這麼好，以後不過了？】
【老宋，就你這個花法，一個月的工資夠你敗幾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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