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陳風的眼眶濕潤了。
除了顧客的不理解，他們還要面對同行的排擠。
很多外賣員都覺得陳風帶著孩子是累贅，會影響整個團隊的效率。
在等餐的時候，他常常被孤立，甚至有人會故意搶他的單。
更難熬的是天氣的考驗。
夏天，烈日當頭，柏油馬路被烤得滾燙。
陳風渾身濕透，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但他必須把唯一的遮陽傘讓給女兒。
暖暖坐在后座，吹著小風扇，吃著冰棍，而他的後背，早已被曬得脫了一層皮。
冬天，寒風刺骨，雨雪交加。
陳風給暖暖穿上最厚的棉衣，用毛毯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好奇的大眼睛。
而他自己，只有一件單薄的衝鋒衣，手腳凍得通紅，失去了知覺。
有一次，下著傾盆大雨，路面濕滑，為了躲避一輛突然竄出的汽車，陳風的電瓶車側滑倒地。
他下意識地用身體護住后座的女兒，自己卻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胳膊和腿都擦出了血。
外賣箱倒了，裡面的飯菜灑了一地。
暖暖被嚇得哇哇大哭。
陳風顧不上自己的傷，連忙爬起來檢查女兒有沒有受傷。
確認暖暖沒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一邊安慰著女兒，一邊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自己掏錢賠付了顧客的訂單。
那一晚，父女倆回到家，陳風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又看了看熟睡中女兒恬靜的臉龐，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決心交織在心頭。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必須儘快結束這場可笑的考驗，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給女兒一個安穩的未來。
儘管生活如此艱難，但陳風和暖暖之間，也充滿了溫情和快樂。
暖暖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從不哭鬧，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后座，陪著爸爸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她會把顧客獎勵給她的糖果，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等到休息的時候，剝開一顆，踮起腳尖喂到爸爸嘴裡：「爸爸吃，甜。」
她會用稚嫩的童聲，給爸爸唱新學的兒歌，為他加油打氣。
每當陳風因為超時或者差評而情緒低落時，暖暖總會用她的小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學著大人的口氣說：「沒關係，爸爸是最棒的！」
這些溫馨的瞬間，是支撐陳風走下去的最大動力。
漸漸地，「外賣父女」的故事在附近傳開了。
很多好心的店家和顧客，都會對他們伸出援手。
有的店家會提前為他們備好餐，節省等餐時間；有的顧客會在訂單上備註「不著急，慢慢送，注意安全」，還會偷偷給暖暖塞一些零食和玩具。
人間自有真情在。
這些陌生的善意，讓陳風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他開始相信，這個世界並不像林月和她家人所表現出的那麼冷漠和物質。
他開始用手機記錄下和女兒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發布在一個短視頻平台上。
他沒有想過要博取同情，只是想記錄下這段特殊的時光。
沒想到，這些樸實無華的視頻，竟然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網友們被這個堅強的父親和可愛的女兒深深打動，紛紛留言鼓勵。
「父愛如山，這位爸爸太偉大了！」
「看著小女孩的笑容，又心疼又感動。」
「這才是真正的男人！比那些只會花言巧語的強多了！」
看著這些溫暖的評論，陳風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陌生人的巨大力量。
他回復了其中一條評論：「謝謝大家，為了我的女兒，我會一直努力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視頻，已經被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看到了。
而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前方等著他。
03
這天，陳風接到了一個送往市中心最高檔的西餐廳「鎏金時代」的訂單。
這家餐廳人均消費四位數，是本市有名的富人聚集地。
當他穿著略顯陳舊的外賣服，帶著暖暖出現在餐廳金碧輝煌的大門口時，立刻引來了保安和侍應生鄙夷的目光。
「站住！送外賣的從後門走！」一個保安毫不客氣地攔住了他。
陳風沒有與他爭辯，抱著暖暖，默默地走向了後門。
然而，就在他準備從後廚通道進去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
「喲，這不是我的好女婿嗎？怎麼？送外賣都送到這裡來了？真是給我們家丟人！」
陳風轉過頭，只見丈母娘王芳挽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月，正從餐廳大門裡走出來。
而在她們身邊，還站著一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男人，正是林月口中那個「有本事」的同學，高強。
林月看到陳風，尤其是他懷裡抱著的暖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隨即被濃濃的厭惡所取代。
她把頭扭向一邊，假裝不認識他。
高強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風，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林月，這就是你那個送外賣的前夫？嘖嘖，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兄弟，辛苦了啊，大熱天的還得帶著孩子出來討生活。」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虛偽的同情和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王芳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更加得意了，嗓門也提高了八度，故意要讓周圍的人都聽到：「什麼前夫，早就跟他沒關係了！我們家小月現在可是有高總監這樣的青年才俊追，哪是他這種社會底層能比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親熱地拍了拍高強的手臂：「高總監，你可不知道，我們家小月跟著他吃了多少苦。幸好現在脫離苦海了。」
周圍的食客和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對著陳風父女指指點點。
「爸爸……」暖暖似乎被這陣勢嚇到了，緊緊地摟住陳風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懷裡。
陳風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他可以忍受任何對自己的羞辱，但他無法忍受女兒受到一絲一毫的驚嚇。
他抬起頭，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這三個醜陋的嘴臉。
他沒有憤怒，沒有咆哮，只是平靜地看著林月，一字一句地問道：「林月，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林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但一想到高強就在身邊，她的虛榮心再次占了上風。
她冷哼一聲，刻薄地說道：「陳風，你別在這裡裝可憐博同情了。我跟你早就沒關係了，你過得好不好，都與我無關。你趕緊走吧，別在這裡影響高總監的食慾。」
「高總監？」陳風的目光轉向高強，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我記得，你是在『天宇集團』做銷售總監吧？」
高強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一個外賣員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細。
他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沒錯！怎麼？想來我們公司應聘保安嗎？我可以幫你跟人事打個招呼。」
「呵呵，」陳風笑了，「不必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天宇集團最近的資金鍊，似乎不太穩定。高總監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飯碗吧。」
高強的臉色瞬間變了。
公司資金鍊緊張是內部機密，這個外賣員是怎麼知道的？
他色厲內荏地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王芳也跳了出來：「你個窮鬼，自己沒本事，還敢詛咒高總監！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家小月好！」
就在這時，餐廳的經理聞聲趕來。
他看到門口的騷動，尤其是看到高強也在場，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
「高總監，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高強指著陳風，惡人先告狀：「你們餐廳怎麼回事？什麼人都放進來？一個送外賣的，在這裡胡攪蠻纏，影響我們用餐心情！」
經理一聽，立刻板起臉，對陳風喝道：「你！趕緊離開！這裡不歡迎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陳風沒有理會他們，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月最後一眼。
那眼神里，沒有了愛，沒有了恨，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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