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順著他的下頜往下走。
他收斂笑意,陰森地盯著我。
下一秒,我單薄的外衫被扯開。
掙扎,卻被領帶箍緊手。
「林望敘,你不是不碰我嗎?」
「怎麼,現在他碰得,我碰不得?」
氣息混亂,失去了分寸。
「現在是別人勾勾手,你就巴巴地趕上去是嗎?你還真是——」
「賤。」我臉色平靜,「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他停下,緊抿著唇。
「林望敘,你知不知道我這個病發作的時候,會羞愧難過到想死?」
「我比任何人都覺得自己噁心,用不著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
他一滯,箍緊我的手腕。
「你活該,你和你媽一樣。」
「不一樣。」我抬頭,「我不欠你的,林望敘。」
這麼多年,他生病時喂藥的是我,冒雨送他去考場的是我,陪他住地下室的也是我。
沒有條件地承受著他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負面情緒的也是我。
「你有什麼臉面說你不欠我?」他冷笑,「你住的房子、學費都是我供的。」
「我的獎學金夠交學費了,我打工的錢也全給你了。」
「要算嗎?」他質問我,「一筆一筆你算得清楚嗎?」
「算清楚!我全部都會還給你。」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正視他。
「當年你媽不要你這個賤種的時候,是誰把你撿回家的?這你要拿什麼還我?」
「又是誰巴巴地貼在我身邊,是誰半夜要上我床?」
「現在你長大了,什麼都得到了,就要跟別的男人跑了嗎?」
我直視他:「這些年你身邊的女人少過嗎?」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林望敘你從沒有給過我。」
「你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活著就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我生來就是給我媽贖罪的!」
「難道不是嗎?」
他的聲音蓋過我,眼裡多了些無法克制的情愫。
「如果你不是在贖罪,那我們憑什麼綁在一起?」
「我豈不是就成了,那個愛上妹妹的沒有任何廉恥的人了?」
啊,原來如此。
他享受著我的一切,卻只想讓我一人承擔違背道德的審判。
他想做那個光風霽月的人。
我就只能是藏在家裡不為人知的蛆。
他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顧昔。
他平復呼吸。
一點點鬆開桎梏著我的領帶,對我說:「你先閉嘴。」
然後,轉頭去陽台接電話。
而我,從垃圾桶里撿起碟片殼,收好碟片,轉身出逃。
9
在吳術家住了一個星期後,林望敘的經紀人找上我。
他讓我簽了很多保密協議。
桌上攤滿合約。
我問:「他連離婚都不敢自己來和我說?」
「他身上背著對賭協議,程僑的戲他必須拿下。」
經紀人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如果嫌錢少,可以再加。」
我簽下,他抽走。
「我們和媒體那邊打過招呼了,流程會很快。」
「明天早上民政局見,別遲到。」
第二天,林望敘穿著低調,戴著口罩和帽子出現。
他和我結婚那天,也是這樣的。
從來沒有在日光下的時候。
在窗口提交了材料,拿到回執單,確實只用了十分鐘。
工作人員說:「三十天後再來一次就可以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
直到走到停車場的暗角,他看了眼四下無人,才攔住了我。
「你現在住哪兒?」
我沒說話。
「你搬回來。」他說,「離婚只是暫時的。」
「你的意思是,等你得到角色,拍完了片,拿到了獎,我們再復婚是嗎?」
他抿唇,別過眼。
我推開他,往吳術的車上走去。
「我打聽過了,你和他確實沒什麼。」他單手將我拽了回來,「也是,程僑又怎麼會看上你?」
說完,他鬆開手。
「等一切結束了就回家,聽話,妹妹。」
林望敘很忙,進組拍攝,風光無兩。
角色官宣的那個月他頻頻上熱搜,代言拿到手軟。
他與顧昔的緋聞也時有傳出。
顧昔多次在社交媒體上暗戳戳地發各種同款。
都是我曾經給林望敘買的東西。
包括我第一次打暑假工,一拿到工資就冒雨去給他買的周邊。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拿到離婚證後,我推掉了所有商演,專心研讀《容器》的劇本和拉片。
直到四個月後,吳術打電話通知我,要準備進組了。
上山拍攝的前一天晚上,隱隱悶著雷。
我回了一趟公寓,想把我的東西搬空。
卻意外碰到了顧昔。
她正在裝窗簾。
整個房子按照她的喜好,換了全新的裝潢,包括床單。
「你的東西啊,都丟掉了。」
她笑了笑,一臉無辜,「是哥哥把鑰匙給我的。」
我問她,丟哪裡了?
她說:「樓下垃圾分類桶里。」
我轉身要走,她還來了句。
「都說沒人愛的女人老得快,看你這樣還真是應了這句話。」
小區里的垃圾分類處已經被清空了。
這套公寓是林望敘的,所以我沒有權利要她走。
利益面前他向來和我分得很清楚,不能給我任何東西。
最好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他。
又是一道閃電,憋了許久的雨傾注而下。
我狼狽地跑進樓道躲雨。
吳術的電話打不通,這雨沒完沒了。
低頭擦鞋時,頭頂被半邊傘覆蓋。
來人穿著大衣,盛滿了深夏潮濕的夜霧。
我問:「別告訴我,這是巧遇。」
他說:「沒有,我等你很久了。」
幾個小時前《邊曳》殺青的照片才剛上熱搜,這人現在就在我眼前了。
「這次又騎了多久?」
我沒忍住打趣。
他偏過頭,不看我,卻壓不住嘴角上揚。
「沒多久。」
「這次沒發燒了吧?」
我抬手要探,被他輕輕圈住手腕。
他問:「劇本看得怎麼樣了?」
我說:「程大導演,是專門過來檢查作業的嗎?」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想見你。」
我一怔,手輕易就抽了出來。
人在無措的時候,總會選擇最不該提的話題,比如我現在。
「程僑,你是故意讓我和林望敘離婚的嗎?」
他眸光澄澈,長睫微顫。
「你生氣了?」
沒等我回答,他又說,「生氣了,我也不認錯。」
雨霧朦朧,襯得他眼睛格外濕漉漉的。
這是,哭了?
他察覺我在看他,別過眼。
不讓我看。
他說:「我有生以來,就干過這麼一件壞事。」
「為什麼啊?」
他轉過頭:「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但你不明白。」我直視他,「程僑,我有病。」
我向他坦白。
坦白我內心最不堪的饑渴。
他聽著,眼眸卻越來越沉。
噁心吧。
他也會覺得噁心的。
「不要輕易對我這麼好,我有病會很容易產生依賴。」
「我賤、我不配被愛,他們都這麼說。」
「所有和我在一起的人最終都會離我而去。」
「程僑,我——」
可是,他朝我攤開了手。
「那你現在,要牽我嗎?」
這是他聽完後的全部反應。
我伸手,觸碰到他的手心。
溫熱乾燥。
他反手扣住,俯身將我完完全全攬入懷中。
緊到我的呼吸與他的交融。
「夠了嗎?」
他的聲音好像透過心臟的跳動傳來。
我點點頭。
但他卻沒鬆開。
他在我發間蹭了蹭,悶悶地說了句。
「我不夠。」
外頭的雨勢愈大,卷著樹枝。
「迢迢,是我需要你。」
10
上山進組。
《容器》的男主是程僑親自演。
吳術跟在現場都忍不住感嘆:「你這是什麼狗屎運,第一部戲就是名導。」
前一個半月我都在體驗生活,進入角色狀態,程僑會給我講戲。
後一個半月開始集中拍攝,一直到殺青。
山谷多雨,又逢夏秋之交。
殺青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我拍完最後一場戲,收工回房間的時候,外頭又開始下雨。
可雨聲擋不住人群的熱議聲。
有人來敲我的門。
「天啊,迢迢姐。」
「原來林望敘是你哥哥啊,我說程導為什麼那麼照顧你。」
執行導演一臉興奮。
「快快,他買了好多東西來的,就等你了。」
林望敘來探班了。
我進組拍攝的事情沒告訴過他,他一直以為我沒戲接躲在家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