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小心翼翼地開口:「兒臣宋元珠,拜見父皇。」
陸懷川筆尖頓住,抬頭瞧了她一眼。
狼毫擱置,他饒有興致地繞過來:「你就是宋家的嫡女,你是不是有好幾個庶妹?」
嫡姐呼吸都慢了幾分:「回父皇,兒臣有三個庶妹,其中三妹妹伴兒臣嫁到了二皇子府做妾,這次也跟了來。」
說著,回頭小聲喚我:「快請安。」
陸懷川微怔,語氣有幾分古怪:「三妹妹?不是四小姐嗎?」
說著,目光也跟著移向我。
在嫡姐的催促聲里,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眼看著他身體瞬間僵硬,瞳孔也跟著驚恐地顫抖,我從容地磕了個頭,一字一頓:「妾身宋槿喬,給皇上請安。」
他不可置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說,你嫁給了朕的兒子?」
我依舊平靜地回答:「是。」
二皇子不明所以,疑惑地出聲:「父皇,你們認識?」
「你們什麼關係?」
「哐當!」
重物落地的聲音。
陸懷川黑眸通紅,目眥盡裂,惡狠狠地盯著我們。
在他的身後,桌案上的筆墨狼毫落了一地。
手指顫抖地指向宮人:「都給朕滾出去。」
很快殿內只剩我們四人。
二皇子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嫡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唯有我,神色淡淡,沒什麼表情。陸懷川幾乎氣笑了,他一把撈起我,狠狠地按在牆上,低頭就吻了下去。
他像只蠻橫的野獸,高調地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良久,他撫去我唇上的血跡,陰森森地看向他的二皇子,擲地有聲:「這就是我們的關係!」
對方如遭雷擊,臉上血色褪了個乾淨,抖著手指說不出話來,仿佛見到了什麼顛覆三觀的東西。
嫡姐則受不住驚嚇,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好一會兒,二皇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喊著地磕頭:「父皇饒命啊父皇,兒臣不知啊,兒臣真不知道宋三姑娘是您的女人啊。」
陸懷川暴跳如雷:「滾!」
4
我被帶到了寢房。
陸懷川雙眼猩紅,臉色陰沉得可怖。
「宋槿喬,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我退了一步,掙開他的桎梏,唇邊溢出冷笑。
「我的身份,我有什麼身份?」
他眉梢微挑:「你在怪朕?」
我別過頭,強壓下湧上喉嚨口的哽咽:「妾不敢,妾不過一介弱質女流,既不敢不敬君王,亦不敢違逆父母之命,不知皇上這話從何而來。」
他盯了我一會兒,終是笑了。
將我拉進懷裡,柔聲道:「好了,氣性比朕還大,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朕也是聽說陪嫁的是四小姐,沒想過是你,是朕疏忽了。」
我掙扎不過,索性撲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我可是你兒子的妾,你怎敢碰我?」
他黑眸欲深,摟住我愈發緊了,聲音也帶著一絲沙啞:「阿喬,你是朕的人,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這次的事,朕會想辦法。你放心,二皇子他們不敢動你。」
我仰起頭,淚眼矇矓:「那你何時讓我進宮?」
他頓住,很快皺眉:「阿喬,別讓朕為難。」
我並未追問,善解人意地摟住他,吐氣如蘭:「妾知道了,妾等著皇上。」
無人注意的角落,笑意不達眼底。
回二皇子府的路上,嫡姐還在昏迷。
二皇子的視線牢牢地鎖在我身上,目光複雜,欲說還休。
我半闔上的眸子睜開:「殿下,有事?」
他沉著嗓音:「你竟然是父皇的女人,我還以為後宮佳麗三千,父皇只看重貴妃,原來私下裡,他還養了個嬌娘。
「你可知,父皇看我的眼神都什麼樣了。」
他雙眸微眯,頗有些陰陽怪氣:「真是可惜……送上門的妾碰不得摸不得,還平白得了父皇的厭,你們宋家的女人真是好本事。」
我微微低頭,唇角牽起漣漪,輕柔的嗓音像隔了層紗:「殿下說得是,妾也覺得可惜極了。」
寂靜的空氣中,陸迎呼吸微窒,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眸光如霧若有似無,低低輕喃:「皇上年紀大了,殿下以為呢?」
直到回到府邸,嫡姐才悠悠轉醒。
她先是茫然,看到我之後記憶回籠,目光驟變,緊跟著一個巴掌就要扇過來。
攔住她的是二皇子陸迎。
嫡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然幫她?
「你難道沒看見,她居然和皇上——」
未說出口的話淹沒在二皇子冷漠的視線里,他低沉著聲音:「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把今天看到的給我吞到肚子裡去。」
嫡姐驚得下巴都在抖,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
半晌,惡狠狠地瞪著我:「你這麼做,對得起小姑姑嗎?
「還是說你想做娘娘,竟然敢勾搭——」
說著臉色微變,到底沒有說出口,轉而生硬道:「若是祖母爹娘知道此事,定不會饒了你的。」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神色變幻的臉,突然伸出手,笑眯眯地說:「說完了?
「說完了就把我那套夜明珠頭面還回來。」
她愣住,很快後退一步警惕地望著我,嘲諷出聲:「怎麼,還沒進宮呢就想搶我的東西,你也配?」
我緩步靠近,湊近她的臉,在她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倒影,陰森惡意:「你猜猜,這麼貴重的東西,為什麼要送到宋家?再猜猜,為什麼宣旨的公公讓姐妹們分一分,嗯?」
我尾音拉長,嚇得她一個踉蹌。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大約沒想到我會這樣對她。
也是,裝可憐久了都忘了,自己本質也是蠻橫霸道的。
只可惜,被嫡庶尊卑壓彎了脊樑。
那套夜明珠頭面到底還是到了我的手裡。
是二皇子親自送來的,他看過來的眼神曖昧深沉。
偶爾捉住我的手湊到唇邊,卻也不敢再進一步。
我則是幽怨淒哀地望著他,欲說還休。
我想,他懂我的意思。
撩撥了些時日,他終於破了戒,狠狠地將我禁錮在懷裡,咬牙切齒:「明明,是他搶本殿的女人!」
我伸手拉過重重床幔,唇角微勾。
我想,美貌並非無用的東西。
在皇子府的這些日子,我過得很是悠閒。
嫡姐對我敬而遠之,不過偶爾碰到的時候投來怨恨陰毒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我卻付之一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更將她氣得牙痒痒。
只是我沒想到,向來愚蠢張揚的嫡姐,還有用腦子的時候。
5
永寧伯府最近在上京算得上炙手可熱的人家。
除了貴妃有孕,更是有嫁女入皇家。
以至於永寧伯老夫人六十大壽那天,伯府很是熱鬧。
這場熱鬧,在貴妃親臨之後到達了頂峰。
「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伯府的人跪了一地,唯有老夫人顫巍巍地要下拜被攔住,她激動得渾身發抖:「娘娘,你怎麼來了?」
一身鵝黃色宮裝的女子伸手虛扶著她,另一隻手輕覆在小腹上。
她眉眼精緻微微上挑,舉手投足間,美艷中不失貴氣,柔和中不乏端莊。
這便是當朝最得寵的貴妃娘娘,也是祖母最小的女兒,永寧伯的親妹妹,也是我的親姑姑。
說起來,我也許久未見過她了。
她生來高貴,又早早入了宮,自是與我這個卑微的庶女沒什麼交集的。
便是想起娘家的姑娘,也是宣嫡姐入宮陪伴。
以至於目光觸及我,也是草草略過。
待環視一圈眾人,她才緩緩開口:「都起來吧,本宮這次回來,不過是想看看母親。」
我爹覥著臉笑:「娘娘如今有了身子,還來看望母親,這份孝心真是令人望塵莫及。」
貴妃瞥了他一眼,並未接話。
我垂下頭,都說貴妃高傲,除了老夫人和嫡姐,對其他人多半是冷淡的。
也是,這麼多年落魄的伯府才出現這麼個金鳳凰,自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宴後,賓客盡散。
老夫人她們拉著貴妃私下說體己話,我下意識要出去。
腳沒踏出去被嫡母叫住,她冷著臉:「你身為妾室,怎可不侍候主母?」
我恍神,是了,我現在竟是連個庶女也不如的。
貴妃和老夫人母女情深,嫡母也在一旁湊趣。
只有嫡姐冷笑著看我端茶送水,沉默不語。
再又一個話題結束後,嫡姐忽地沖我怪異一笑,緊跟著一杯熱水潑到我臉上。
不待我反應,她哭著跪倒在貴妃跟前:「求姑姑給我做主啊!」
我面上的水滴答不止,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