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五傍晚的捷運車廂,擠滿了下班下課的人潮。
我站在門邊,目光不自覺地被斜對座的一位阿姨吸引。
她穿著一襲優雅的寶藍色印花長裙,氣質出眾。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對面的一位老阿伯——他頭髮花白,穿著樸素,就那樣目不轉睛、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眼神專注得甚至有些失禮。
當時,我內心瞬間上演了一出「正義劇場」。
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為老不尊」、「騷擾」的標籤,一股想要挺身而出、提醒那位阿姨甚至委婉制止阿伯的衝動油然而生。
我甚至已經在腦海中預演了開場白:「阿姨,需要幫忙嗎?」

就在我準備挪動腳步的瞬間,那位阿伯突然有了動作。
他並非如我預想的那般尷尬躲閃,而是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我內心一沉,以為他要拍照之類的,正義感瞬間爆表。
然而,他並未舉起手機對準阿姨,而是自然地貼近耳邊,像是撥打了一通電話。

接著,他開口對手機那頭的人說話,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車廂里卻清晰可聞:「囝仔,你困醒末?
阿爸跟你講,我今罵在捷運上看到一個穿藍色裙子的阿姨,足緣投欸(很漂亮的),就親像你阿母少年時同款…」話音未落,那位原本低頭看手機的藍裙阿姨突然抬起頭,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困擾,反而漾開了一個既害羞又甜蜜的笑容,她輕聲對阿伯嬌嗔道:「吼!你是在跟兒子亂講什麼啦!」

那一刻,我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雷劈中!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緊盯」或「騷擾」,那是一位丈夫看著他心愛妻子時,充滿愛意與欣賞的深情目光。
我所謂的「正義」,險些魯莽地踐踏了這份歷久彌新的溫馨浪漫。
巨大的羞愧感瞬間湧上,讓我臉頰發燙,恨不得立刻隱身。
我悄悄退到車廂的連接處,心裡百感交集。
原來,最深的溫柔,是經得起最長久的凝視。
阿伯的那通電話,那份急於與兒子分享「看見媽媽當年風采」的喜悅,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閃耀的愛的證明。
這趟捷運旅程,給自以為是的我,上了無比珍貴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