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聽我的。」我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但是，衛東，媽跟你約法三章。」
「您說！」衛東立刻站得筆直。
「第一，以後家裡的任何大事，必須告訴我。不是要我做主，而是要讓我知道。我是你們的家人，不是外人。」
「是！」
「第二，我不會再搬回去跟你們住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每周，你們必須帶安安回來看我一次。或者，我去你們那裡，給你們做頓好吃的。我不是保姆，我是奶奶，是外婆。」
「是！一定！」衛東重重地點頭。
「第三，」我看著他，笑了笑，眼淚還掛在臉上，「以後別再跟我玩下跪這套了。你是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膝下有黃金。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只要心是坦誠的，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衛東看著我，淚水奪眶而出。他走過來，像小時候一樣，緊緊地抱住了我。
「媽，謝謝您。謝謝您還願意認我這個兒子。」
我拍著他寬厚的後背，心裡那塊凍了幾個月的堅冰，在這一刻，終於徹底融化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我們母子身上，暖洋洋的。
第7章 新的門，新的家
那次談話之後，我們家的氛圍發生了質的變化。
衛東和林月最終沒有賣掉房子。他們聽了我的話，但用自己的方式做了補償。他們重新去房管局，辦理了財產份額變更，在房產證上加上了我的名字，明確了我的份額。
他們把新的房產證拿給我看時，我只是笑了笑，把它收進了抽屜里。
對我來說，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的心門，向我敞開了。
我依舊住在我的老房子裡，過著悠閒自在的晚年生活。跳舞、練字、和老姐妹們結伴去近郊旅遊。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
每個周六，成了我們家固定的「家庭日」。
有時候是衛東和林月帶著安安來我這裡，小小的屋子被塞得滿滿當當。林月會搶著下廚，雖然手藝不怎麼樣，但看著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我心裡是暖的。衛東則負責陪我聊天，或者修理家裡一些老舊的電器。安安就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咯咯的笑聲能傳出好遠。
有時候，是我去他們那邊。
我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進門就扎進廚房和家務里。我會坐在沙發上，看著林月和衛東一起協作，一個做飯，一個帶孩子。他們或許沒有我做得那麼井井有條，甚至會有些手忙腳亂，但那份屬於他們自己小家庭的溫馨和默契，讓我看了由衷地感到欣慰。
我會給安安講故事，陪他搭積木。我不再是他的「全職保姆」，而是一個享受天倫之樂的、慈愛的奶奶。
林月的媽媽後來也見過幾次。她對我，客氣中帶著一絲敬畏。我們之間，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虛假的親熱，就是最普通的親家關係，保持著一份體面和距離。
我明白，每個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只是方式不同。我理解她的「堅持」，也放下了對她的芥蒂。
有一次，我和林月單獨在家，她突然對我說：「媽，我以前總覺得，結婚了，我和衛東就是一個新的、獨立的家庭。總想跟原生家庭劃清界限。現在我才明白，家，不是一個封閉的圓圈。它是一棵樹，我們是新長出的枝丫，但永遠離不開原來的根。」
我看著她真誠的臉，點了點頭。
是啊，界限感是需要的，但親情不是用來隔斷的。真正的成熟，是在維護好自己小家庭的同時，也懂得如何尊重和回饋給予我們生命的那個「根」。
前幾天，我收拾舊物，翻出了那串我曾經無比熟悉，後來又讓我心痛不已的，兒子家的鑰匙。
它在我的口袋裡，靜靜地躺了很久很久。
我拿著它，心裡平靜如水。
下一個周六，我去他們家的時候，把鑰匙放在了玄關的柜子上。
「這鑰匙，還給你們。」我對正在換鞋的衛東說。
衛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沒有把鑰匙收起來，而是重新拿起一串，從上面取下了一把，鄭重地交到我手裡。
「媽，這把您拿著。不是讓您來幹活的鑰匙，是您回自己家的鑰匙。您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這裡，永遠是您的家。」
我看著他手裡的鑰匙，在燈光下閃著溫暖的光。
我接了過來，緊緊地握在手心。
我知道，這一次，這把鑰匙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同了。
它不再是責任和綁定的象徵，而是一份無需言說的信任和永遠敞開的歡迎。
我的人生，走過了大半。我曾以為，晚年的幸福，就是為兒孫燃儘自己最後的光和熱。但生活給我上了一堂深刻的課。
它告訴我，愛，不是無條件的犧牲，也不是無界限的付出。愛，是建立在尊重和理解之上的相互守望。無論是父母、子女還是夫妻，每個人都應該首先是獨立的自己，然後，才能更好地成為家人。
家，不是一個寫在房產證上的名字，也不是一串冰冷的鑰匙。
家，是那扇永遠為你敞開的、坦誠的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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