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因為用力，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沉了下去，卻也異乎尋常地平靜下來。
最後一絲對這個家庭公平的期待，也煙消雲散了。
公公滿意地看著「乖巧」的大兒子，然後把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和一絲施捨般的語氣：「小悅啊，你和陳默呢，也別覺得委屈。
你們倆都有穩定工作，日子能過。
浩子他們不容易，我做父親的，得幫襯著點。
以後你們有什麼難處，爸也不會看著不管的。
」
那一刻，看著公公理所當然的臉，看著小叔子夫婦毫不掩飾的得意，看著丈夫窩囊沉默的頭頂，看著女兒懵懂無知的眼神，我忽然覺得這一切荒唐又可笑。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湯碗，碗底與桌面接觸，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我非但沒有如他們預期般哭鬧、爭辯，反而輕輕地、清晰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不高，卻足以打破餐廳里凝滯的空氣。
公公皺起了眉頭，眼神里透出不解和惱怒。
陳浩夫婦的笑容僵在臉上。
「爸，」我迎上公公的目光，語氣平和得沒有一絲波瀾，甚至帶著點輕鬆，「您決定了就好。
房子是您的，自然您說了算。
我和陳默有手有腳，能自己掙錢，確實不該總想著老人的東西。
」
我的話，聽起來無比懂事識大體，甚至像是在幫公公解圍。
公公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準備好的訓斥和道理卡在了喉嚨里，表情變得有些滑稽。
陳默也驚愕地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拉起還在發懵的女兒。
「朵朵，跟媽媽去洗手間。
」我微笑著對大家點點頭，「爸，媽，你們慢慢吃。
」
轉身離開餐廳的瞬間，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決絕。
從那天起，我仿佛真的完全接受了這個分配結果。
不再提起門面房一個字，對待公婆依舊客氣，對待小叔子一家也維持著表面的和睦。
甚至當妯娌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公公又給他們買了什麼，或者門面房租金又漲了多少時，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陳默對於我那天的反應和之後的平靜，感到十分不安和愧疚。
他幾次試圖和我談，都被我輕描淡寫地岔開了話題。
我不再和他爭吵，也不再抱怨，但那種無形的疏離感，讓他更加難受。
我變得更加忙碌。
除了工作，我開始頻繁地外出看房，查閱資料，和房產中介、律師、銀行信貸員打交道。
我動用了所有的積蓄，加上這幾年偷偷攢下的、原本打算提前還貸的一筆錢，甚至還說服了我的父母，將他們養老的錢暫時借給我（我寫了嚴謹的借條並承諾支付利息）。
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告訴陳默。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會猶豫、會勸阻、甚至會忍不住告訴公公。
我需要絕對保密，才能完成我的計劃。
第四章：搬家的「驚喜」
幾個月後，公公果然迅速辦好了兩套門面房過戶給陳浩的手續。
陳浩夫婦迫不及待地想要接收產業，規划著是繼續出租還是自己做生意。
他們看中了我們現在住的小區環境好，適合孩子上學，竟然打算搬進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裡來！（公公早年買下的單位房改房，一直給我們住著，但房產證名字是公公的）
公公自然一口答應，完全沒考慮過我們的處境。
他直接通知我們：「浩子他們孩子要上學，看中你們那片區了。
你們儘快找地方搬出去吧，把這房子騰給浩子一家。
」
這無異於最後通牒，要將我們徹底掃地出門。
陳默終於忍不住，第一次試圖反抗：「爸！那我們和朵朵住哪裡？
現在房價那麼高，我們一時半會兒去哪找房子？」
公公不耐煩地擺手：「那是你們的事！租房子不會嗎？
誰讓你們沒本事買大房子！」
我拉住了還想爭辯的陳默，依舊保持著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好的，爸，我們知道了。
給我們一周時間找房子搬家。
」
公公對我「識趣」的態度很滿意，大手一揮：「行，就一周！浩子那邊急著裝修呢。
」
接下來的七天，我請假忙著打包行李，聯繫搬家公司。
陳默愁眉苦臉，不停地刷租房APP，唉聲嘆氣，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看著他，什麼也沒說。
搬家的日子到了。
公公為了顯示權威，也為了第一時間讓小兒子高興，親自帶著陳浩夫婦來看房子，準備現場「交接」。
他們到達的時候，搬家公司剛好把最後一件家具搬上車。
公公看著空蕩蕩、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房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對陳浩說：「看，這房子雖然舊點，但位置好，面積也夠你們住了……」
話音未落，他的目光掃過客廳角落，突然頓住了。
那裡放著幾個印著附近某個高端樓盤Logo的紙質手提袋，裡面似乎是一些新家的宣傳冊和禮品。
公公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那個樓盤是本市有名的「豪宅盤」，價格昂貴。
但他沒多想，只覺得可能是我從哪裡拿來的廣告袋裝東西。
這時，陳浩媳婦眼尖，指著陽台外驚呼：「爸，哥，你們看！那邊那個新樓盤，好像就是這些袋子上印的那個！聽說貴的嚇人呢！」
公公和陳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不遠處幾棟嶄新的高層住宅樓拔地而起，氣派非凡。
就在這時，我拿著最後一個小包，從房間裡走出來，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
搬家公司的負責人走過來問我：「李女士，東西都裝好了，是直接運到『雲璽台』小區地下車庫對吧？
您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雲璽台」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劈在了公公、陳浩夫婦的頭頂！
那正是那個高端樓盤的名字！價格是我們現在所住小區房價的三倍不止！
公公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眼睛猛地瞪大，難以置信地看向我，聲音都變了調：「雲……雲璽台？
！你們要搬去雲璽台？
！怎麼可能！你們哪來的錢？！」
陳浩夫婦也張大了嘴巴，看看我，看看陳默，又看看遠處那氣派的樓王，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嫉妒。
陳默站在我身邊，同樣一臉愕然和茫然，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看著公公那副驚駭失措、仿佛世界觀被顛覆的樣子，心中積壓多年的鬱氣，終於緩緩散去。
我微微一笑，語氣依舊平淡，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爸，您忘了？
是您說的，我們有手有腳，能自己掙錢。
所以，我們就自己買了套房子。
就不勞您和老二一家費心給我們找地方住了。
」
第五章：釜底抽薪
「自己……買了房子？
雲璽台？
！」公公的聲音尖銳得刺耳，他猛地向前一步，因為過於震驚，身體甚至有些搖晃，臉上血色盡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裡的房子一平米要三萬多！你們哪來的錢？！陳默！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
他將矛頭指向了一旁同樣目瞪口呆的陳默。
陳默張著嘴，看看我，又看看暴怒的父親，完全處於狀況之外，只能茫然地搖頭：「爸，我……我也不知道……小悅，這……」
我輕輕拍了拍丈夫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從容地從隨身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
「爸，沒什麼不可能的。
」我慢條斯理地從文件袋裡抽出一份購房合同，翻到關鍵頁，清晰地將印有「雲璽台」樓盤的名稱、房號、面積以及——最重要的——總價和購買人姓名的那一頁，展現在公公幾乎要噴火的視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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