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是購房合同。
面積不大,一百二十平,三室兩廳,總價三百六十萬。
首付一百二十萬,貸款二百四十萬。
」我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介紹別人的房子,「產權人,李悅,陳默。
沒什麼問題吧?」
那串數字,像一把把錘子,重重砸在公公的心口上。
三百六十萬!首付一百二十萬!
他太清楚大兒子家的經濟狀況了,以陳默的收入,絕無可能攢下這麼多錢!甚至連貸款資格都勉強!
「一百二十萬首付!你們哪來的一百二十萬?!」公公的聲音因為極致的震驚和某種隱隱的不安而劇烈顫抖,他猛地扭頭瞪向陳默,「陳默!你是不是偷偷動了我給你的那張卡?
還是你媽背著我給了你們錢?!」他首先懷疑的是兒子偷拿,或者老婆貼補。
「沒有!爸!我真的沒有!」陳默急忙辯解,臉都急紅了,「我的工資卡您都知道數額的,小悅的工資雖然比我高,但也不可能……」
「首付的錢,」我打斷了陳默的話,聲音清晰地接過話頭,目光坦然地看著公公,「一部分是我工作這些年自己攢的,一部分是我娘家父母借給我的。
每一分錢都來得清清楚楚,有帳可查。
絕對沒有動用過您和二老的一分一毫。
」我特意加重了「借」這個字,並且繼續從文件袋裡拿出另一份文件:「這是我給我爸媽打的借條,約定了還款期限和銀行基準利息。
爸您要過目嗎?」
公公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他死死盯著我手裡的借條和合同,呼吸變得粗重。
他當然知道我的工作能力和收入情況,也知道我娘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是踏實本分的家庭,湊出幾十萬是有可能的。
但他無法接受的是,我一直以來的沉默和順從,竟然是暗中積蓄了如此強大的力量!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貸……貸款二百四十萬?!」陳浩在一旁失聲叫道,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酸葡萄心理,「哥,嫂子!你們一個月要還一萬多的房貸吧?
你們工資加起來才多少?
這怎麼還得起?!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
這話提醒了公公,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厲聲質問:「對!貸款呢?!銀行怎麼可能批給你們這麼高額的貸款?!陳默那點收入根本不夠格!是不是你!李悅!你用了什麼不正當手段?!」
面對質疑,我不慌不忙地拿出了第三份文件——銀行貸款批覆函。
「銀行審核貸款,主要看的是還款能力和信用記錄。
」我語氣平穩,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我的工作收入和銀行流水,完全覆蓋月供的兩倍以上,信用記錄良好。
所以貸款審批很順利。
至於陳默的收入……作為共同還款人,只是作為參考輔助而已。
主貸人是我。
」
「主貸人是你?!」公公和陳浩再次異口同聲地驚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在他們,甚至在整個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家族裡,買房這種大事,幾乎默認是以男人為主。
女人通常是共同還款人甚至只是名字掛上去而已。
而我,竟然成了絕對的主貸人!這意味著,購買這套房產的主要經濟責任和信用壓力,都在我一個人身上!陳默反而成了「附屬」!
這個事實,比聽到我們買了豪宅更讓他們感到震撼和難以接受!
這徹底顛覆了他們對我的認知,以及這個家庭內部固有的權力結構!
公公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一樣,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疑、震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懼。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平時不聲不響、看似逆來順受的大兒媳婦,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她早就悄無聲息地謀劃好了一切,並且擁有了足以擺脫他控制、甚至反將一軍的實力!
「你……你早就計劃好了?」公公的聲音乾澀,帶著最後一絲掙扎,「你早就知道我要把門面房給浩子,所以……所以你故意來看我笑話?!」
我終於收起了臉上那副平靜的面具,露出一個清晰無比的、帶著冷意的笑容。
「爸,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門面房是您的財產,您願意給誰,是您的自由。
同樣,我和陳默賺的錢,我們想怎麼花,買什麼樣的房子,也是我們的自由,不是嗎?」
「我們只是聽從了您的教誨,『有手有腳,自己掙錢』,靠自己的能力,給朵朵一個好點的成長環境罷了。
怎麼就成了看您笑話呢?」
我的話,句句在理,卻句句像耳光一樣扇在公公臉上。
他當初用來堵我們嘴、彰顯偏心的「道理」,此刻被我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成了諷刺他自身的最有力武器。
公公的臉徹底變成了豬肝色,胸口劇烈起伏,指著我的手抖得厲害,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他精心維持的家長權威,他自以為是的財產分配計劃,在此時此刻,在我拿出的真金白銀和鐵一般的合同面前,顯得無比可笑和蒼白。
陳浩夫婦站在一旁,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他們原本以為接收了門面房,又拿到了我們現住的房子,是人生贏家。
可轉眼間,我們卻不動聲色地住進了他們望塵莫及的高檔小區豪宅!
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嫉妒,讓他們剛才的得意和喜悅蕩然無存,只剩下難堪和憋悶。
空蕩蕩的舊屋裡,氣氛尷尬窒息到了極點。
第六章:無聲的勝利
我無意再欣賞他們精彩的臉色變幻。
目的已經達到,無需多言。
我收起所有文件,放回包里,然後挽住還在發懵的陳默的胳膊,語氣輕鬆地說:「老公,走吧。
新家那邊還有很多東西要整理呢。
朵朵還在等著我們去接她呢。
」
然後,我轉向面如死灰的公公和神色複雜的陳浩夫婦,露出一個標準的、客氣的微笑:
「爸,浩子,弟妹,那我們就先走了。
這房子騰乾淨了,你們慢慢看,怎麼裝修都行。
」
「祝你們……喬遷愉快。
」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的反應,拉著渾渾噩噩的陳默,轉身,挺直脊背,走向電梯口。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身後那幾道複雜至極的目光。
狹小的空間裡,陳默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小悅……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璽台?
買房?
一百二十萬首付?
你……你什麼時候辦的?
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那麼多貸款,我們怎麼還得起啊!」
我看著丈夫臉上交織著的震驚、慌亂、擔憂,以及一絲被蒙在鼓裡的委屈,輕輕嘆了口氣。
「商量?」我看著他,目光平靜卻有力,「跟你商量,然後呢?
讓你去跟你爸商量?
然後讓他想辦法阻止,或者乾脆把這消息透露給陳浩,讓他們來看我們的笑話,再來搞破壞嗎?」
「陳默,我們結婚八年了。
我太了解你了。
你不是壞人,但你扛不起事。
在你爸面前,你永遠不敢說不。
如果提前告訴你,除了增加你的心理負擔,讓你左右為難,甚至可能導致計劃失敗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
陳默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羞愧地低下了頭。
「至於貸款,」我繼續道,「我的收入足夠覆蓋,而且未來還有上升空間。
你的工資負責家庭日常開銷和朵朵的教育費。
只要規劃好,沒問題。
」
「我知道你擔心壓力大,但比起寄人籬下,看人臉色,承受這種明晃晃的不公,我寧願選擇經濟上的壓力。
至少,這壓力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家,值得。
」
陳默沉默了良久,再抬起頭時,眼睛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愧疚,有後怕,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和前所未有的欽佩。
「對不起,小悅……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他低聲說,第一次主動握緊了我的手,「是我太沒用……以後……以後這個家,都聽你的。
」
我知道,他的懦弱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但這一次,現實的衝擊足夠強大,或許能真正喚醒他。
後來,我們搬進了雲璽台的新家。
環境優美,設施完善,朵朵開心得不得了。
雖然房貸壓力確實存在,但我的事業發展順利,收入穩步提升,完全在可控範圍內。
公公受了那次打擊後,大病了一場,性格收斂了不少,至少不敢再明目張胆地對我們指手畫腳、肆意偏心。
陳浩夫婦雖然得了兩套門面房,但每每想到我們「悄無聲息」地住進了他們夢寐以求卻無力購買的高檔社區,心裡就像扎了根刺,憋屈得難受。
那兩套門面房,反而成了時時提醒他們這場「失敗勝利」的尷尬存在。
我再也沒有主動提起過那兩套門面房,也懶得關心他們的生活。
我的時間和精力,專注於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小家庭和女兒的成長。
陽光灑在雲璽台新家的陽台上,遠處城市景觀盡收眼底。
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早已隨著搬家塵埃落定。
兩套門面房成了拴住小叔子一家的韁繩,而我們用沉重的房貸,換來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尊嚴。
公公至今想不通溫順兒媳如何瞞天過海,而我只笑而不語——有些勝利,無需喧譁,成果本身便是最響亮的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