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悲傷和憤怒席捲了她。
她指著門口,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異常平靜:「出去。」
王蘭和周明都愣了一下。
「你說什麼?」王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請你出去。」林婉盯著王蘭,一字一句地重複,「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你。」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王蘭這個炸藥桶。
「你的家?!放屁!」王蘭徹底撕破了臉,面目猙獰地咆哮,「這房子是我兒子買的!房貸是我兒子在還!你吃我兒子的住我兒子的!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暫時揣了個崽!還真把自己當女主人了?!」
「敢叫我出去?反了你了!該滾的是你!」
周明聽到這裡,終於開口:「媽!你胡說什麼!」
但他的阻止太微弱,太遲了。
王蘭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任何話,她猛地衝上前,抓住林婉的手臂就往門口拽。
「滾!你給我滾出去!我們周家不要你這種不敬婆婆的媳婦!帶著你肚子裡那個賠錢貨一起滾!」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進林婉的肉里。
林婉被她拽得踉蹌了好幾步,腹部傳來一陣緊縮的疼痛。
她驚恐地護住肚子:「你放開我!周明!周明!」
她看向丈夫,眼中是最後的乞求。
周明臉上閃過掙扎和猶豫,他上前一步想拉開母親:「媽!你冷靜點!她還懷著孕呢!」
「懷孕怎麼了?這種女人不配生我們周家的種!今天她必須滾!」王蘭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瘋狂地推搡著林婉。
周明被母親一把推開,撞在鞋柜上。
他看著母親歇斯底里的樣子和妻子痛苦蒼白的臉,那點可憐的勇氣瞬間消散了,竟然就那麼僵在原地,沒有再上前。
這一刻,林婉的心死了。
她不再掙扎,不再乞求。
任由婆婆將她粗暴地推出了家門。
「砰!」
厚重的防盜門在她身後狠狠關上。
連同婆婆惡毒的詛咒和周明那模糊猶豫的身影,一起被關在了那個曾經稱之為「家」的房子裡。
章節三: 寒夜孤燈
門外,走廊的聲控燈因為剛才的吵鬧亮著,發出慘白的光。
林婉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居家毛衣,下身是一條寬鬆的孕褲,腳上甚至沒有穿襪子,只有一雙軟底拖鞋。
初冬的寒夜,冷風從樓道窗戶灌進來,瞬間刺透了她單薄的衣衫。
她渾身冰冷,心臟的位置卻像破了一個大洞,呼呼地漏著風,比身體更冷。
腹部傳來一陣緊過一陣的抽痛。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眼淚終於後知後覺地洶湧而出,卻沒有任何聲音。
極致的悲傷和絕望,是發不出聲音的。
她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真的被自己的婆婆,在大冬天懷孕32周的時候,轟出了家門。
而她的丈夫,選擇了旁觀和沉默。
屋內隱約傳來婆婆依舊高亢的罵聲,似乎在繼續數落她的不是。
沒有開門的聲音,周明沒有出來找她。
他選擇了他的母親。
在她和孩子最需要保護的時候,他選擇了拋棄。
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她的神經。
腹部的疼痛加劇了,她感到一陣濕意順著腿根流下。
她顫抖著手摸去,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指尖上一抹刺眼的鮮紅。
見紅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孩子!她的孩子!
她猛地清醒過來,求生和保護孩子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悲傷。
她不能倒下!為了孩子,她必須堅強!
她摸索著全身口袋,手機沒有帶出來。
她被徹底地、乾乾淨淨地趕了出來,身無分文,沒有手機,沒有外套。
她忍著劇痛和眩暈,踉蹌著走到鄰居門前,用盡全身力氣拍打著門板。
「有人嗎?幫幫我……開門……求求你們……」
聲音虛弱而顫抖。
好在鄰居一家還在看電視,聽到動靜開了門。
看到門外臉色慘白、下身染血、狼狽不堪的林婉,女主人嚇了一跳:「周太太?!你怎麼了?!快進來!」
好心的鄰居立刻幫她叫了救護車,並拿了一件厚外套給她披上。
在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林婉蜷縮在鄰居家的沙發上,冷得渾身發抖,腹痛一陣陣襲來。
鄰居阿姨給她倒了熱水,不斷安慰她。
林婉捧著溫熱的水杯,身體的寒冷稍稍驅散,心裡的冰層卻越結越厚。
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空洞得可怕。

救護車很快趕到,將她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急診室的燈光亮得刺眼,醫生和護士忙碌地為她做檢查。
胎心監測儀的聲音急促地響著,顯示胎兒情況很不穩定。
「家屬呢?你丈夫呢?」醫生一邊檢查一邊問。
林婉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
她無法回答。
好心的鄰居阿姨幫忙辦理了手續,墊付了部分費用,並試圖聯繫周明。
電話打通了,鄰居阿姨語氣急切地說明了情況。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阿姨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最後說了句「在市中心醫院急診」就掛斷了電話。
「他說……他馬上過來。」阿姨回到林婉床邊,語氣有些遲疑,顯然周明的反應並不積極。
林婉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沒聽見。
她對他,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檢查結果出來,情況很糟糕。
情緒劇烈波動、外力推搡、腹部撞擊、加上寒氣入侵,引發了強烈的宮縮和胎盤早剝的跡象。
醫生面色凝重:「必須立刻住院保胎,情況很危險,大人孩子都有風險。」
林婉被迅速推入了病房,掛上抑制宮縮的點滴,打著保胎針。
各種儀器連接在她身上,監測著她和胎兒的生命體徵。
整個過程,周明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林婉的宮縮稍微平穩一點,他才匆匆趕到病房。
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臉上帶著一絲匆忙和……不耐煩?
「你怎麼搞的?媽就是脾氣急了點,你怎麼還鬧到醫院來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沒有關心,只有責備。
他甚至沒有仔細看她蒼白的臉色和身上連接的各種儀器。
林婉緩緩轉過頭,看著他。
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愛意和溫度,只剩下死寂一片的冰冷。
那眼神讓周明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後面責備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醫生怎麼說?孩子沒事吧?」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語氣緩和了一些,走到床邊。
林婉沒有回答,只是閉上了眼睛,拒絕看他,拒絕和他交流。
周明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旁邊臉色不虞的鄰居阿姨。
「謝謝你送她來醫院,費用我之後轉給你。這裡我來照顧就行。」他試圖拿出男主人的姿態。
鄰居阿姨看了看病床上仿佛失去生氣的林婉,嘆了口氣,沒說什麼,留下了聯繫方式便離開了。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以及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周明在床邊坐下,沉默了半晌,才幹巴巴地開口:「媽……媽她就是那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裡去。等孩子生了就好了……」
又是這一套。
林婉依舊閉著眼,但開口了,聲音沙啞而平靜,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周明,我差點流產。因為你媽推我,因為你沒有阻止。」
周明身體一僵,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我……我當時沒反應過來……媽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出去。」林婉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不想看見你。」
「婉婉……」
「出去!」她猛地睜開眼,看向他,那眼神里的恨意和冰冷讓周明瞬間噤聲。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站起身,有些狼狽地離開了病房。
門關上的那一刻,林婉的眼淚才無聲地再次滑落。
為死去的愛情,為可笑的婚姻,也為腹中命運未卜的孩子。
章節四:失去與決斷
接下來的幾天,林婉獨自一人在醫院保胎。
周明每天會來一次,有時帶著煲好的湯,有時只是呆坐一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