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急性胎盤早剝,大出血,能保住命已經是萬幸。至於原因,」醫生目光銳利地掃過王蘭和周明,「情緒極度激動、腹部遭受外力撞擊、以及後續沒有得到及時的舒緩和照顧,都是重要誘因。你們作為家屬,難道不清楚嗎?」
王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嘴裡反覆念叨著「我的孫子」。
周明臉色慘白,踉蹌著後退一步,靠在牆上,失魂落魄。
真相像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他看向林婉,嘴唇哆嗦著,似乎想道歉,想解釋。
但林婉先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冰渣一樣,冷硬刺骨:「周明,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給你。我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不要你們的。我只要求儘快離婚。」
她的目光掃過癱在地上的王蘭,沒有任何情緒。
「帶著你媽,出去。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決絕,乾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周明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妻子,她眼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和依戀,只剩下徹底的冰冷和厭惡。
他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他的沉默和懦弱,他母親的跋扈和惡毒,最終徹底摧毀了他的家庭,殺死了他的孩子,也永遠失去了妻子。
他失魂落魄地扶起幾乎癱軟的母親,像兩條喪家之犬,狼狽地離開了病房。
從那以後,他們真的沒有再出現。
一個月後,林婉出院了。
身體上的傷口在慢慢癒合,但心裡的洞,或許永遠也無法填補。
蘇晴接她回了自己家,細心照料。
周明試圖通過電話、簡訊聯繫她,表達懺悔和彌補的意願,甚至同意離婚,但希望見面談。
林婉一條都沒有回,直接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所有事宜,均通過委託的律師處理。
離婚協議辦得異常順利。
林婉果然如她所說,凈身出戶,沒有要周家一分一毫。
她只想徹底斬斷與那個家庭的一切關聯,越快越好。
拿到離婚證的那天,陽光很好。
林婉站在民政局門口,看著手裡那本暗紅色的證件,感覺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鎖。
沒有想像中的解脫和快樂,只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空曠。
蘇晴擔心地看著她。
林婉抬起頭,迎著陽光,微微眯起眼睛。
蒼白的臉上,許久以來第一次有了一絲淡淡的、屬於活人的氣息。
「晴晴,」她輕聲說,聲音依舊有些沙啞,「陪我去個地方吧。」
蘇晴點點頭:「好,去哪都行。」
林婉去了一家花店,買了一束小小的、白色的雛菊。
然後,她讓蘇晴開車,去了郊外的公墓。
在一個安靜的、小小的墓碑前,她停下了腳步。
墓碑上沒有名字,只有一行簡單的日期——那是她孩子本該出生的日期。
下面刻著一行小字:「願你來去如風,永駐星空。」
這是她唯一為孩子留下的東西。
用她僅剩的、全部的母愛。
她將雛菊輕輕放在墓碑前,伸出手,指尖冰涼的觸摸著那冰冷的石碑。
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風吹起她的髮絲,帶著初冬的涼意。
許久,她緩緩轉過身,看向身後一直默默陪伴的蘇晴。
臉上帶著一種洗凈鉛華後的平靜和堅韌,雖然脆弱,卻不再輕易破碎。
「走吧。」她說。
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重新開始的力量。
蘇晴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兩個身影慢慢走下台階,消失在公墓蜿蜒的小路盡頭。
陽光依舊溫暖,天空湛藍。
生活給予了她最沉重的一擊,幾乎將她徹底摧毀。
但她從廢墟中站起來了,帶著永久的傷痕和無法彌補的缺失。
未來的路還很長,或許依舊艱難。
但至少,她離開了冰窟,重新走在了陽光下。
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