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燕攥著銀行卡的手，指節泛白。
銀行櫃檯的玻璃映出她泛紅的眼尾，櫃員那句「餘額0.00」像根針，扎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張卡是她的命根子。
從18歲出門打工，在電子廠流水線上熬了十年，手指被烙鐵燙過疤，被剪刀劃出口子，省吃儉用攢下的18萬，是她早就規劃好的嫁妝。
去年母親劉桂蘭說替她保管安全，說女孩子手裡放這麼多現金容易招禍，她信了。
今天是她和周明去拍婚紗照的日子，出門前想取兩萬塊買套新首飾，結果就查出這麼個結果。
曉燕腿一軟，在銀行大廳的長椅上坐了好久，才摸出手機給母親打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劉桂蘭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正做飯呢，啥事兒啊？」
「媽，我那張卡……怎麼沒錢了？」曉燕的聲音發顫。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接著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劉桂蘭的語氣變得理所當然：「哦，那錢我用了。」
「用了？那是我的嫁妝錢啊！」曉燕的聲音陡然提高，引來周圍人側目。
「嚷嚷啥！多大點事。」劉桂蘭壓低聲音，「強子前段時間惹了點麻煩，急需錢周轉，我就先給他用了。」
強子是曉燕的弟弟趙強，比她小五歲，從小被母親寵得無法無天，三十歲了沒份正經工作，整天遊手好閒。
「他惹什麼麻煩要花18萬？」曉燕的心沉了下去。
「還能啥，就是跟朋友玩牌輸了點，人家逼得緊。」劉桂蘭輕描淡寫，「你弟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總不能看著他被人打吧？」
「玩牌？是賭博吧！」曉燕氣得渾身發抖，「那是我攢了十年的嫁妝！我和周明下個月就要訂婚了，沒有嫁妝我怎麼跟他家人說？」
「說什麼說？一家人還分這麼清？」劉桂蘭的語氣硬了起來，「你是姐姐，幫襯弟弟不是應該的？等強子以後發達了，還能少了你這18萬？」
曉燕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
她想起小時候，有塊巧克力母親藏著只給趙強吃，她湊過去要，母親說「女孩子吃什麼巧克力，容易胖」；初中時她考上重點高中，母親說「讀那麼多書沒用，不如早點打工供你弟上學」，是她哭著求了三天，母親才勉強同意；工作後第一個月工資，她給母親買了件外套，母親轉頭就給趙強換了雙名牌鞋。
可她從來沒計較過，因為那是她的母親和弟弟。
「媽，那是我的嫁妝啊，我和周明是奔著結婚去的，沒有這筆錢，他爸媽那邊我沒法交代。」曉燕的聲音帶著哭腔。
「交代什麼？周明要是真心喜歡你，還能因為這點錢就不娶你了？」劉桂蘭的聲音里滿是不屑，「我看你就是被愛情沖昏了頭，忘了自家弟弟才是跟你最親的人。」
曉燕掛了電話，坐在長椅上哭了很久。
陽光透過銀行的落地窗照進來，落在她身上，卻暖不了她半分。
周明打來電話時，她才勉強擦乾眼淚，擠出個笑臉接起。
「曉燕，到哪兒了？我在影樓門口等你呢。」周明的聲音溫和。
曉燕吸了吸鼻子：「周明，我……我有點事，婚紗照能不能改天再拍？」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周明聽出她聲音不對，「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半小時後，周明在銀行門口找到曉燕。她低著頭坐在長椅上，肩膀微微聳動，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周明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遞過一瓶水：「慢慢說，別急。」
曉燕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完後，她不敢看周明的眼睛，小聲說：「周明，對不起，我……」
「傻丫頭，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周明打斷她，「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別委屈自己。」
曉燕猛地抬頭，看見周明眼裡的心疼，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周明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了，婚紗照今天先拍，開心點。嫁妝的事，我跟我爸媽說，他們不是那種看重錢的人。」
那天的婚紗照，曉燕笑得很勉強。攝影師總說她表情不夠自然，她只能一次次調整，心裡卻像壓著塊石頭。
果然，晚上周明跟父母提了嫁妝的事，周明的母親李娟雖然沒說什麼重話，但語氣里的猶豫很明顯：「曉燕啊，不是阿姨說你，女孩子的嫁妝是底氣，你媽怎麼能隨便動呢？」
曉燕低著頭，手足無措：「阿姨，對不起，我媽也是沒辦法，我弟他……」
「你弟的事是你弟的事，不能拿你的嫁妝填坑啊。」李娟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周明喜歡你，阿姨也不說什麼了，婚禮簡單點就簡單點吧。」
那句話像根刺，扎在曉燕心裡。
她知道，李娟雖然沒反對，但心裡肯定有了疙瘩。
第二天，曉燕回了趟娘家。
一進門，就看見趙強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劉桂蘭在廚房忙活著，燉著排骨，香氣飄滿了屋子。
「姐，你回來了？」趙強頭也沒抬，伸手遞過一個空煙盒，「去，幫我買盒煙，要軟中華。」
曉燕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趙強，我的18萬是不是給你還賭債了？」
趙強這才放下手機，撇了撇嘴：「是又怎麼樣？不就是18萬嗎？等我以後賺了錢還你就是了。」
「你什麼時候能賺錢？」曉燕盯著他，「你都三十了，沒份正經工作，整天除了打牌就是玩手機，你怎麼賺錢還我？」
「姐，你怎麼說話呢？」趙強坐起來，「我那是在跟朋友談生意，等時機到了，自然就能賺錢了。媽，你看我姐，跟我凶什麼。」
劉桂蘭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鍋鏟：「曉燕，你跟你弟喊什麼？他還小，不懂事，你當姐姐的多讓著點。」
「他都三十了，還小？」曉燕不敢置信，「媽，那是我的嫁妝錢，我下個月就要訂婚了，你讓我怎麼辦？」
「能怎麼辦？訂婚就訂婚唄。」劉桂蘭把鍋鏟往灶台上一放，「周明家條件又不差，還差你那點嫁妝？我看你就是小題大做。」
曉燕看著母親和弟弟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徹底涼了。
她想起自己打工的日子，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點才下班，吃的是最便宜的盒飯，穿的是幾十塊錢的衣服，省下來的錢全存進了那張卡里，滿心歡喜地規划著自己的婚禮。
可現在，她的心血，在母親和弟弟眼裡，竟然這麼不值錢。
「媽，你把錢還給我，那是我攢了十年的錢。」曉燕的聲音帶著哀求。
「沒有！」劉桂蘭乾脆地說，「錢都給你弟還帳了，哪兒還有錢？曉燕，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因為這事跟強子鬧，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趙強在一旁附和：「就是，姐，你要是真為這個家好，就別逼媽和我了。等我以後發達了，給你買套大房子。」
曉燕看著眼前這對母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劉桂蘭的聲音傳來：「訂婚那天早點回來，我跟你說點事。」
曉燕沒有回頭，腳步不停地往前走，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
訂婚那天，曉燕特意提前回了娘家。
劉桂蘭拉著她坐在沙發上，臉上堆著笑：「曉燕啊，媽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強子是你親弟弟，你不幫他誰幫他？」
曉燕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周明家條件好，訂婚的時候，他家肯定會給彩禮。」劉桂蘭搓了搓手，「到時候你多要幾萬，就當是你弟弟的生活費，他最近跟朋友談生意，手頭有點緊。」
曉燕猛地站起來：「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彩禮是給我和周明的，是我們小家庭的啟動資金，怎麼能給趙強當生活費？」
「什麼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劉桂蘭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要是不答應，就是不孝順，我就當著周明和他家人的面說你不懂事。」
曉燕看著母親威脅的眼神，只覺得一陣噁心。
她沒想到，母親竟然會打彩禮的主意。
「我不會答應的。」曉燕說完，轉身就走。
武巧輝 • 64K次觀看
燕晶伊 • 80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