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聽你舅舅的話,終止合同是你的不對,我老糊塗……」
「停。」我打斷了他毫無誠意的懺悔。
「你錯在,不該把我當傻子。」
我從手邊的文件夾里,拿出第一份文件,扔在他們面前。
那是一份詳細的資產調查報告和銀行流水複印件。
「二十五年前,我外婆去世,留給我母親林婉一筆二十萬的遺產。這筆錢在當時,足夠在市中心買下兩套房。」
我每說一個字,林建國和林偉業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筆錢,被你,林建國,以保管為名,非法侵占。在我母親重病需要錢做手術時,你不僅一分不給,還告訴她,錢早就給你兒子林偉業買了婚房。」
我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他們臉上。
「報告顯示,這筆錢,你根本沒給你兒子。你用它去投資,結果虧得血本無歸。你不敢告訴你那個寶貝兒子,就欺騙我病重的母親,眼睜睜地看著她錯過最佳治療時機,最終絕望地死去。」
「而你,林偉業,明知道有這筆錢,也心安理得地看著自己的親姐姐走向死亡,因為你知道,她死了,就再也沒人跟你爭家產了。」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林偉業慌亂地擺著手。
「閉嘴!」我厲聲喝道,將第二份文件摔在桌上。
「這是你老婆,趙美玲,婚前的調查報告。」
趙美玲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婚前與人廝混,帶著三個月的身孕,火速嫁給你這個接盤俠。林偉業,你連自己老婆的底細都沒摸清楚,還整天做著傳宗接代的美夢。」
我冷笑著看著他們,如同在看一場小丑表演。
「這,只是開胃菜。」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偉業呆呆地看著桌上的報告,又猛地轉頭看向趙美玲,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屈辱。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你騙了我?」
趙美玲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拚命地搖頭。
林建國更是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趙美玲,嘴巴張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冷眼看著這場即將爆發的內訌,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我拿起了最後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 DNA 親子鑑定報告。
我把它扔在桌子中央,牛皮紙袋滑行了一段距離,正好停在林建國的面前。
「這是什麼?」林建國顫抖著問。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波瀾。
林建國伸出抖得像雞爪一樣的手,撕開了文件袋。
他抽出裡面的幾頁紙,渾濁的老眼死死地盯著上面的結論。
鑑定報告的結論部分,寫得清清楚楚。
「根據 DNA 分析結果,被鑑定人林建國與被鑑定人林浩,排除親生父系關係。」
排除親生父系關係。
短短几個字,像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了林建國的頭頂。
他瞳孔猛地收縮,手裡的報告飄然落地。
他最看重的,為之不惜犧牲女兒性命的「林家香火」。
他偏袒了幾十年,傾注了所有心血和資源的「大長孫」。
竟然,是個野種。
「不……不可能……」
林建國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像是破了的風箱。
「這……這是假的!是你偽造的!蘇晚!你這個毒婦!你想害我們林家斷子絕孫!」
他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掙扎著想要衝過來撕了我。
林偉業也看到了報告,他整個人都傻了,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嘴裡喃喃自語:「不是我的……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不是我的……」
他忽然像瘋了一樣,沖向趙美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說!你這個賤人!林浩到底是誰的種!」
「咳……咳……放開我……」趙美玲被掐得臉色發紫,拚命掙扎。
會議室里頓時亂作一團。
林建國的咒罵,林偉業的咆哮,趙美玲的尖叫和哭喊。
保安衝進來,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瘋了一樣的林偉業拉開。
趙美玲癱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知道,全完了。
她忽然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
「對!沒錯!林浩不是你的種!你就是個窩囊廢!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她破罐子破摔地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爸,林建國!他把我媽留給我姐的救命錢都給賭沒了!你們林家從根上就是爛的!我憑什麼要給你們家生孩子!」
這個驚天的秘密,被她用最慘烈的方式吼了出來。
林偉業徹底崩潰了,他抱著頭,發出痛苦的哀嚎。
而林建國,他聽著趙美玲的話,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份 DNA 報告,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
他指著趙美玲,又指了指我,最後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爸!」
「外公!」
會議室里再次陷入混亂。
我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眼前這幕分崩離析的鬧劇,心中沒有憐憫。
信仰崩塌,家族破碎。
這,就是你偏心至極、自私自利的報應。
林建國,你親手為你林家的鬧劇,畫上了一個最諷刺的句號。
林建國中風了。
送到醫院時,半邊身子已經沒了知覺,嘴歪眼斜,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躺在病床上,曾經那個威風八面的大家長,變成了一個需要人喂飯擦身的廢人。
舅舅林偉業和舅媽趙美玲的離婚官司打得人盡皆知。
兩人為了爭奪僅剩的一點殘餘財產,在法庭上互相攻訐,將對方最不堪的隱私都抖了出來,成了全城的笑柄。
表哥林浩,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裡的「林家太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無法接受這個巨大的打擊,和林偉業大吵一架後,離家出走,不知所蹤。
一個昔日看起來和睦風光的大家庭,在短短半個月內,徹底土崩瓦解,眾叛親離。
那些曾經在壽宴上對林建國阿諛奉承的親戚們,如今都對他家避之不及,生怕被牽連上債務。
我去醫院看過林建國一次。
他躺在慘白的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看到我進來,他渾濁的眼球動了動,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渾濁的眼淚順著他滿是皺紋的眼角流下來。
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恐懼,或許還有悔恨。
但我知道,他悔恨的不是害死了我母親,不是虧待了我。
他悔恨的,只是他信奉了一輩子的「香火傳承」,到頭來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他悔恨的,是他親手毀掉了自己最後的富貴。
護工正在給他喂流食,他看見我,激動地想要掙扎,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米糊從歪斜的嘴角流下,狼狽不堪。
我走到他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外公,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恨我吧。」我平靜地開口。
他激動地搖頭,眼淚流得更凶了,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像是在求饒。
「不用謝我。」我扯了扯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是你,為了一個所謂的『香火』,逼死了你真正愛你的女兒,我的母親。」
「是你,為了你可笑的顏面和偏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和我的女兒。」
「是你,親手將所有真正對你好的人,全部推開,然後把一群豺狼當成寶貝。」
「林家的今天,不是我毀掉的,是你自己。」
我俯下身,在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就在這裡,好好地看著。看著你最看不起的外孫女,如何活得風生水起。看著你最珍視的林家,如何爛在泥里。」
「這,就是你最好的結局。」
說完,我直起身,再也沒有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走廊的盡頭,是明亮的陽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將胸中積鬱多年的濁氣,全部吐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