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八十大壽,賓客滿堂,熱鬧非凡。
宴席上,外公拿出早已備好的長命鎖,笑呵呵地挨個給孫輩、外孫輩戴上,唯獨跳過了我的女兒。
女兒眼巴巴地看著,小聲問我:「媽媽,為什麼就我沒有呀?」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沒有當場發作,只是抱著她悄悄離席。
走到門外,我拿出手機,給助理髮了一條信息:「終止與外公公司旗下所有項目的合作,立刻,馬上。」
想靠我掙錢,還想欺負我女兒?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空氣中浮動著食物的香氣和賓客們嘈雜的恭維聲。
今天是外公林建國的八十大壽。
我,蘇晚,作為他唯一一個女兒的後代,帶著我的女兒萌萌,坐在主桌最末尾的位置。
這裡像是熱鬧海洋中的一座孤島。
觥籌交錯間,那些掛著虛偽笑容的親戚,眼神偶爾掃過我們母女,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合時宜的擺設。
我毫不在意,低頭用公筷給萌萌夾她愛吃的蝦仁。
「媽媽,外公今天好威風呀。」萌萌小聲說,大眼睛裡滿是新奇。
我嗯了一聲,用紙巾擦去她嘴角的醬汁,內心毫無波瀾。
威風?
不過是一場靠我公司輸血才能撐起來的虛假繁榮。
宴會進行到一半,外公紅光滿面地站起身,司儀立刻用高亢的聲音喊道:「接下來,讓我們林老先生,為家裡的孩子們送上祝福!」
掌聲雷動。
外公示意舅媽捧上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
他掀開紅布,一排亮閃閃的銀質長命鎖整齊地躺在上面,做工精緻,顯然是早就備好的。
「來來來,孩子們,都到外公這裡來。」
外公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施捨般的慈愛。
親戚們的孩子,無論大小,都一窩蜂地涌了過去。
外公笑呵呵地拿起一個長命鎖,第一個就戴在了我表哥林浩的兒子脖子上。
「我們家的大長孫,要健健康康,以後繼承家業!」
林浩的兒子,一個被寵壞的小胖子,得意洋 e 洋地挺起胸膛,炫耀著那塊銀鎖。
舅媽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聲音尖銳又刻意:「哎喲,看我們家金孫,戴上就是不一樣,這可是咱們林家的根!」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奉承。
接著,是二姨家的孫子,三叔家的孫女……
外公挨個給孩子們戴上長命鎖,嘴裡說著吉祥話,臉上那大家長的滿足感幾乎要溢出來。
萌萌坐在我腿上,一開始還安靜地看著,後來,她的小身子開始不安地扭動。
我感覺到她的期待。
她以為,她也會有。
終於,托盤裡只剩下最後一把長命鎖。
外公的身影頓了頓,目光越過一眾已經戴上鎖的孩子,最後落在了萌萌身上。
萌萌的眼睛瞬間亮了,小臉上滿是期待,甚至從我腿上微微站了起來。
我的心臟,在那一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了一下。
我幾乎以為,他這瞬間的心軟是真實的。
可舅媽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哎呀,爸,您看您,都發完了。咱們自己家的孩子都有了就行,外姓人嘛,討個彩頭看看熱鬧就好啦。」
那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晰地傳到了我們這一桌。
周圍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又被刻意放大的談笑聲掩蓋。
外公臉上的那絲猶豫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像是沒聽見,又像是默許,順手把最後那把鎖塞給了旁邊一個還想再要一個的遠房親戚的孩子。
他甚至沒有再看萌萌一眼。
仿佛我女兒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睛,是什麼會燙傷他的東西。
托盤空了。
熱鬧還在繼續。
只是這熱鬧,變成了一把把無形的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萌萌眼裡的光,徹底熄滅了。
她的小嘴癟了癟,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只是把頭埋進我的懷裡,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問我。
「媽媽,為什麼就我沒有呀?」
委屈和不解,像潮水一樣將她小小的身體淹沒。
我的怒火,在那一刻幾乎要衝破頭頂,將這滿屋子的虛偽燒個乾淨。
但我沒有。
我不能在萌萌面前,變成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
我低下頭,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髮。
「因為媽媽給萌萌準備了全世界最好、獨一無二的禮物,那個銀鎖子,配不上我的寶貝。」
我抱著她站起身,動作平靜地拿起我的手包。
「我們回家,媽媽給你戴上。」
沒有人理會我們的離席。
在他們眼裡,我們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插曲。
走出宴會廳,隔絕了那片虛偽的熱鬧,走廊里冷寂的空氣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萌萌趴在我的肩膀上,小聲地抽泣著。
那壓抑的哭聲,像一根根針,扎進我的心臟。
我抱著她走進電梯,金屬門緩緩合上,倒映出我冰冷的臉。
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我把萌萌輕輕放進兒童安全座椅,替她系好安全帶。
坐進駕駛座,我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我拿出手機,螢幕的冷光映在我毫無表情的臉上。
我打開和助理的對話框,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終止與林建國公司旗下所有項目的合作,立刻,馬上。」
點擊發送。
幾秒後,助理回復了兩個字。
「收到,蘇總。」
我將手機扔在副駕上,抬眼看向車窗外酒店輝煌的燈火。
那裡,我的「親人們」,還在享受著由我提供的盛宴。
很快,這場盛宴就要結束了。
想靠著我的血肉滋養,還想隨意踐踏我女兒的心?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回到家,我從保險柜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打開,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條鉑金項鍊,吊墜是一顆粉色鑽石,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柔又堅定的光芒。
這是我早就為萌萌定製的,原本打算在她生日時給她驚喜。
現在,我決定提前。
我單膝跪在萌萌面前,溫柔地為她戴上。
「萌萌看,這是你的,獨一無二。不像那些銀鎖子,誰都可以有。」
冰涼的鑽石貼著她溫熱的皮膚。
萌萌摸著胸前的吊墜,眼睛裡重新有了光。
「媽媽,它好漂亮。」
「對,它只屬於你。」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記住,萌萌,任何讓你感到被忽視、被輕慢的東西,我們都不要。因為你值得最好的。」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今晚,是她人生的第一課。
也是我,給林家上的最後一課。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剛剛透過百葉窗,刺耳的手機鈴聲就劃破了家裡的寧靜。
我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外公。
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一些。
我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隨手放在一邊,繼續給萌萌的牛奶里加一勺蜂蜜。
「蘇晚!你什麼意思!」
林建國暴躁如雷的聲音從聽筒里炸開,帶著宿醉後的沙啞。
「哪個項目說停就停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公司今天一開盤股價就跌停了!你想幹什麼!」
我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牛奶,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外公,早上好。昨天壽宴玩得開心嗎?」
電話那頭猛地一噎。
林建國沉默了幾秒,隨即語氣軟了下來,開始打他那套慣用的感情牌。
「小晚,我知道昨天那個事……是外公疏忽了。但那不就是一個不值錢的銀鎖子嗎?你怎麼能為了這點小事,拿上億的合同開玩笑?你這是小題大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