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銀行經理面前："能不能分期付款？"
經理為難地搖搖頭："陳先生，我們這裡不支持分期付款，而且這個金額..."
我又問道："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剩下的過幾天再付？"
經理看了一眼酒店經理，酒店經理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樣不太合規矩..."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耳光。
這時候，坐在主桌的一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是陳浩的朋友，開了一家小公司，我之前見過幾次。
"陳經理，要不我先墊著？"他掏出自己的銀行卡。
我趕緊擺手："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能解決。"
但是他已經把卡遞給了銀行經理："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
我想阻止，但是銀行經理已經開始操作了。很快，十二萬餐費就付清了。
包廂里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但是我卻感覺比被人打了還要難受。
那個中年男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陳哥，回頭你把錢轉給我就行，不著急。"
我點點頭，但是心裡清楚，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這十二萬。
賓客們陸續散去，表弟陳浩和新娘子過來向我道歉："哥，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這錢我來想辦法..."
"不用。"我強擠出一個笑容，"這是我應該做的。"
送走了所有人，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包廂里。
十二萬，對於三年前的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卻是一個天文數字。
我想起了表哥最後那句話："我可以原諒你當年的錯誤，但是我無法原諒你三年來的欺騙。"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在保護表哥，不想讓他為我的過去擔心。但是現在我才明白，我保護的其實是我自己，是我的面子，是我的虛榮心。
我害怕表哥知道真相後會看不起我，害怕他會收回對我的幫助，害怕我會失去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幫助我的人。
所以我選擇了欺騙，一騙就是三年。
我掏出手機，想給表哥發個簡訊道歉，但是寫了刪，刪了寫，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
道歉有用嗎？三年的欺騙，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
我站起身，走出了酒店。外面已經天黑了，街上燈火通明，但是我卻感覺自己走在一片黑暗中。
三年來第一次，我不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05
第二天是周六，我本來應該和女朋友約會，但是我實在沒有心情。
我一個人在家裡坐了一天，想著該怎麼解決這個爛攤子。
十二萬，按我現在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要兩年半才能還清。但是生活還要繼續，房貸還要還，這筆錢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還完。
更重要的是，我該怎麼面對表哥？
三年來，我們幾乎每個月都要見面吃飯。逢年過節更是形影不離，他一直把我當成最親的弟弟，而我卻一直在騙他。
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我父母工作忙，經常把我送到大伯家。表哥總是護著我，有好吃的總是讓著我，有人欺負我他會第一個衝出來。
上學的時候，我成績不好，表哥會幫我補習功課。他考上了重點大學，我只考上了一個專科，他安慰我說學歷不重要，關鍵是要做個好人。
工作以後，我們聯繫雖然少了，但是每次見面都很親熱。他事業有成了，但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擺過架子，還是像小時候那樣照顧我。
三年前我出事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伸出了援手。不僅給了我錢，還給了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而我，卻用三年的謊言回報了他的真心。
我想起昨天電話里他的語氣，那種失望，那種痛心，比憤怒更讓人難受。
他說他給了我無數次機會坦白，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那麼幾次，他旁敲側擊地問起我當年的事情，我都輕描淡寫地搪塞過去了。
他一定很失望吧，失望於我對他的不信任，失望於我的虛偽，失望於他看錯了人。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里表哥的電話號碼，手指在螢幕上懸停了很久，始終沒有勇氣按下去。
我能說什麼呢？說對不起？說我知道錯了？這些話太蒼白了，根本無法彌補我對他的傷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還是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忽然，門鈴響了。
我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請問您是陳偉先生嗎？"他問道。
"是的。"
"這是陳磊先生讓我給您的。"他把信封遞給我，然後轉身離開了。
我拿著信封回到客廳，手有些發抖。
信封很厚，裡面裝著什麼我大概能猜到，但是我不敢拆開。
我坐在沙發上，盯著那個信封看了很久，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撕開了封口。
裡面果然是一沓現金，正好十二萬。
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表哥熟悉的字跡：
"陳偉，這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三年來的情分，就到此為止吧。"
我拿著紙條，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表哥還是幫了我最後一次，但是也徹底地斷絕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想起小時候他拉著我的手過馬路的樣子，想起他教我騎自行車的樣子，想起他為了保護我和別人打架的樣子。
那些美好的回憶，現在都變成了刺向我心臟的利劍。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表哥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電話通了。
"陳磊。"他的聲音很冷。
"哥..."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錢我已經讓人送過去了，帳清了。"他說道。
"哥，我知道對不起你，我知道我錯了，我..."
"陳偉。"表哥打斷了我的話，"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但是哥..."
"我不是生氣你當年挪用公款，人在絕境中做錯事，我可以理解。"表哥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我能聽出裡面的痛苦，"我生氣的是這三年來，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欺騙的傻子嗎？"
我想反駁，但是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說得對，我確實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欺騙的人。
"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
"陳偉，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表哥的聲音帶著疲倦，"有些錯誤，是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
電話掛斷了，我拿著手機，久久地呆坐著。
我知道，我失去的不只是一個表哥，而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而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看著茶几上的現金，十二萬塊錢，這是我和表哥三十多年兄弟情分的價格。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表哥說過的話："陳偉，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誠實，只要你誠實，哥永遠站在你這邊。"
我沒有做到誠實，所以我失去了他。
我拿起那沓錢，準備明天就還給幫我墊付餐費的那個人。
但是當我數錢的時候，我愣住了。
06
信封里的錢不是十二萬，而是二十萬。
我反覆數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後，心情變得更加複雜。
我重新看了看那張紙條，除了那句話之外，沒有任何解釋。
二十萬，比我欠的多出了八萬。這八萬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很久，忽然明白了。
表哥是想讓我徹底還清所有的債務，不只是昨天的餐費，還有這三年來我陸陸續續花的那些錢。
我翻出了自己這三年來的帳本，仔細計算了一下。除了最開始那幾個月花的十幾萬，這三年來我零零總總又花了差不多五萬塊。
加起來正好二十萬左右。
表哥記得比我自己還清楚。
我拿著錢，心裡五味雜陳。
他要和我斷絕關係，但是臨走前還要把帳算得清清楚楚，不讓我欠他一分錢，也不占我任何便宜。
這就是表哥的性格，做事永遠光明磊落，永遠問心無愧。
我想起三年來的種種細節，那些我以為他不在意的小事，原來他都記在心裡。
每次我刷卡的時候，他雖然表面上雲淡風輕，但是心裡一定都有數。他知道我花了多少錢，知道我用這些錢做了什麼，知道我每一次撒謊時的樣子。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承受著我的欺騙，默默地給我機會改正。
直到昨天，他終於忍無可忍了。
我拿起手機，想再給他打個電話，但是手指按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還能說什麼呢？求他原諒我？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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