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打開微信，看到哥哥發來的消息：「妹，我跟媽談了。她說她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不想讓你擔心。關於誇我們的事，媽說她只是想讓你放心，知道家裡有人照顧她。她說她很感激你這些年的付出，但是不知道怎麼表達。」
看完這條消息，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不知道怎麼表達？那為什麼對哥哥他們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誇得天花亂墜？
第二天一早，母親給我打來了電話。
「清雅，媽知道錯了。」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媽不該總在你面前誇你哥他們，讓你心裡難受。」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媽，您告訴我實話，這些年您是不是一直靠我給的錢在生活？」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說：「是。」
「那您為什麼從來不跟我說？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可有可無？」
「清雅，媽不是那個意思。」母親的聲音裡帶著急切，「媽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一個女孩子在大城市打拚，媽不想給你太多壓力。所以媽就想著，只要你能按時給錢就行，其他的媽都不說。」
「那您為什麼要在我面前夸哥哥他們？」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您知道我每次聽到您誇他們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嗎？」
母親嘆了口氣：「媽是想讓你放心，知道家裡有你哥嫂照顧著媽。你在外面那麼辛苦，媽不想讓你操心家裡的事。」
「可是媽，您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我終於把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我這些年每個月給您五千二，那是我工資的三分之一。我為了給您這筆錢，住最差的房子，吃最便宜的飯，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捨不得買。可您呢？拿著我的錢，卻在我面前不停地誇別人孝順。媽，您知道我心裡有多委屈嗎？」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抽泣聲。「清雅，是媽不好，是媽糊塗。媽以為只要不給你添麻煩，你就能過得好一點。媽沒想到會讓你這麼難過。」
我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媽，我不是要您的感謝，我只是想知道，我在這個家裡到底算什麼？」
「傻孩子，你是媽的女兒，是媽最疼愛的女兒。」母親哭著說，「媽知道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媽心裡都記著呢。只是媽不會說，媽怕說多了你會覺得媽偏心。」
「偏心？」我苦笑，「媽，您已經夠偏心了。」
05
掛了電話，我請了一天假，買了當天最早的高鐵票回老家。六個小時的車程，我一直在想，這個家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付出最多的人，反而得到的認可最少？
下了高鐵，哥哥開車來接我。車上，我們誰都沒說話。氣氛尷尬得讓人窒息。
「清雅，對不起。」良久，哥哥突然開口，「這些年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不該把贍養媽的責任都推給你，還心安理得地覺得理所當然。」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沒有接話。
「我今天跟慧珍商量了，從下個月開始，我每個月也給媽五千塊。不，我給六千，補償這些年的虧欠。」哥哥繼續說，「你的那份就當是咱們一起承擔，你也該為自己留點錢了。」
「不用了。」我淡淡地說，「我停了贍養費，不是為了讓你來補上。我只是想弄明白，在這個家裡，我到底算什麼。」
哥哥沉默了一會兒，說：「清雅，你是咱家最重要的人。只是我們都沒有好好表達，讓你受委屈了。」
到了家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我進來，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清雅，你回來了。」母親站起來想要過來拉我的手，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我的反應，母親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
「媽，我想問您幾個問題。」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你說，媽都告訴你。」
「您半年前查出高血壓和糖尿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母親低下頭：「媽不想讓你擔心，你在外面工作已經夠辛苦了。」
「那您為什麼要告訴哥哥？」
「你哥在本地，就算媽出了什麼事，他也能第一時間趕到。你在深圳那麼遠，知道了也只能幹著急。」
我的心一陣刺痛。原來在母親心裡，我這個女兒是連知情權都沒有的。
「那您每個月的藥費、生活費，都是從哪來的？」我繼續問。
「都是你給的錢。」母親的聲音很小。
「那哥哥呢？他給過您生活費嗎？」
母親搖搖頭：「你哥有自己的家要養，還有孩子要供，媽不想給他添負擔。」
「那我呢？我就沒有自己的生活嗎？我就該承擔所有的開銷嗎？」我的聲音終於控制不住地提高了。
母親抬起頭，眼裡滿是淚水：「清雅，不是這樣的。媽只是覺得你一個人，沒有家庭負擔，給媽點錢應該不會太難。媽不知道這些錢對你來說壓力這麼大。」
「一個人就活該被壓榨嗎？」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媽，您知道我為了每個月給您這五千二，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我住的房子又小又破，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我每天的午飯就是公司食堂最便宜的套餐，晚飯經常就是泡麵對付。我談了兩次戀愛，都因為經濟壓力太大分手了。我今年三十二歲了，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更別提存款了。」
母親捂著臉哭了起來：「清雅，媽對不起你。媽真的不知道你過得這麼苦。」
「您不是不知道，您是不想知道。」我擦掉眼淚，「您只想看到哥哥給您買的新衣服，嫂子給您做的好飯菜，卻從來沒想過，那些東西都是用我的錢買的！」
這時，嫂子王慧珍從廚房走了出來。她的眼睛也紅紅的，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清雅，對不起。」嫂珍走到我面前，「這些年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我們享受著你給媽的錢帶來的便利，卻從來沒想過你的感受。」
我看著嫂子，她平時看起來那麼精明能幹的一個人，此刻卻滿臉愧疚。
「我不怪你們。」我說，「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付出最多的人，反而得不到認可？」
06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第一次坦誠地談論了贍養的問題。
「清雅說得對，」哥哥首先開口，「這些年確實是我做得不對。媽，從今天開始，我每個月給您六千塊，算是補償這些年的虧欠。清雅的那份，她自己留著，該為自己花了。」
「不行，」母親搖頭，「你們一人一半就行了。清雅給三千，建國也給三千，這樣公平。」
「不是這樣算的，媽。」我說，「哥哥年收入三四十萬，我一年才十八萬。按收入比例來算，他應該承擔更多。」
「那就我給四千，你給兩千？」哥哥試探著問。
我搖搖頭：「我一分都不想給了。」
全家人都愣住了。
「不是我狠心，」我看著他們，「而是我需要時間來治癒這些年受的傷。媽，您知道嗎？每次給您打錢的時候，我心裡都是溫暖的，因為我覺得自己在盡孝。但是每次聽到您夸哥哥他們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樣疼。我需要時間來平復這種情緒。」
母親哭著說：「清雅，是媽不好，是媽傷了你的心。媽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媽，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我嘆了口氣,「但是傷害已經造成了,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段時間,哥哥來承擔您的開銷吧。等我想通了,我會繼續盡孝的。」
嫂子突然說話了:「清雅,其實這些年我心裡也不好受。每次看到媽誇我們,我都覺得很慚愧。因為我知道,我們做的那些事,都是用你的錢實現的。我給媽買衣服,是因為知道她手頭有你給的錢,不會缺錢花。我給她做好吃的,也是因為知道她不愁生活費。說到底,我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慧珍說得對,」哥哥接過話,「這些年我們確實太自私了。清雅,你放心,從今天起,媽的所有開銷都由我來承擔。你好好存錢,給自己買點好的,找個好對象,過自己的生活。」
我看著他們,心裡的怨氣消散了一些,但傷痕還在。
07
那個晚上,我在老家的房間裡躺了一夜,沒怎麼睡著。腦海里反覆回放著這些年的畫面。
我想起剛工作那年,拿到第一個月工資時的興奮。當時工資只有四千塊,我給自己留了兩千,剩下兩千全給了母親。母親接過錢,只是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然後就放進了抽屜。我當時還以為她是不想讓我有壓力,所以故意表現得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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