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出什麼事了？媽說你這大半個月都沒打錢過來？」哥哥林建國在電話那頭的語氣透著焦急。
我靠在沙發上，看著窗外十二月灰濛濛的天空，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哥，我以為媽不需要我那點錢了呢。她老人家不是天天誇你和嫂子孝順體貼嗎？我這個在外打工的女兒，怎麼比得上你們朝夕相處的照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能聽見哥哥粗重的呼吸聲。我叫林清雅，今年三十二歲，在深圳做財務工作已經十年。這十年里，每個月雷打不動給母親打五千二百塊錢——這個數字是我月薪的三分之一。而我哥哥林建國，在老家縣城開著一家裝修公司，年收入少說也有三四十萬，卻從未給過母親一分錢贍養費。
01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那天是周末，我照例給母親打視頻電話。
「清雅啊，你嫂子昨天又給我買了件新羽絨服，瞧瞧，一千多塊呢！」母親林秀芳在鏡頭前轉了個圈，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你哥也是，上周末專門開車帶我去市裡的三甲醫院做了全面體檢，說要給我買最好的保健品。」
我看著螢幕里母親興高采烈的樣子，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那挺好的，媽，他們對您好就行。」
「可不是嘛，」母親繼續說道，「你嫂子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昨天還專門學了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你哥更別提了，天天噓寒問暖的，比你爸在世的時候還體貼。清雅啊，媽真是享福了，有你哥嫂這麼孝順的兒子兒媳。」
我笑著應和，心裡卻在盤算。這已經是母親這個月第三次在我面前誇讚哥嫂了。每次打電話，她總要提起哥哥給她買了什麼，嫂子為她做了什麼。相比之下，我這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兒，除了每月準時打錢，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媽，既然哥哥他們照顧得這麼好，您手頭的錢應該也夠花了吧？」我試探著問。
「夠花夠花，你哥每次出門都給我塞錢，我都花不完。」母親笑著說，「你在外面工作也不容易，別太累了。」
掛了電話，我坐在出租屋的小陽台上，看著深圳繁華的夜景，心裡五味雜陳。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我每個月的工資到手一萬五，除去房租三千、生活費兩千、還房貸三千，給母親的五千二，剩下的只有一千八。這些年我沒買過一件超過五百塊的衣服，沒去過一次旅遊，連談戀愛都因為經濟壓力談崩了兩次。
而我哥哥，年收入三四十萬，在縣城有兩套房，開著三十多萬的車，兒子在私立學校上學，一家人過得有滋有味。可這麼多年，他給母親的只有嘴上的關心，從沒拿出過真金白銀。
我打開手機銀行，看著上個月給母親轉帳的記錄，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既然哥哥他們這麼孝順體貼，那我這個女兒是不是可以少承擔一些了？
第二天，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給母親轉帳。
02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只是每次打開手機銀行時，都會刻意避開給母親轉帳的頁面。說實話，心裡並不輕鬆，甚至有些忐忑不安。但轉念一想，母親不是說哥哥給她的錢都花不完嗎？我停幾個月應該也沒什麼影響。
五天後，母親打來電話。
「清雅啊，最近工作忙嗎？」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慈祥。
「還行，媽，您身體怎麼樣？」我心裡一緊，以為她要問錢的事。
「挺好的，你嫂子昨天又給我做了我最愛吃的紅燒肉。對了，你哥說下個月要帶我去海南玩幾天，我還沒坐過飛機呢！」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母親根本沒注意到我沒打錢。這反而證實了我的想法——她根本不缺錢，哥哥給的已經足夠了。
又過了一周，嫂子王慧珍給我發了條微信：「清雅，周末有空嗎？媽想你了，要不你回來一趟？」
我回覆說工作太忙，暫時回不去。其實我是不想回去，不想看到母親對哥嫂感恩戴德的樣子，更不想聽她當著我的面誇獎別人有多孝順。
十五天過去了，我的銀行卡里多出了五千二百塊錢。這筆錢在帳戶里靜靜地躺著，讓我每次打開手機都會多看兩眼。我開始規划著用這筆錢做點什麼——給自己買件像樣的大衣？還是去做個一直想做的醫美項目？
就在這時，閨蜜張婷約我吃飯。
「清雅，你最近氣色不錯啊，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張婷邊吃邊打量著我。
我笑了笑，沒說話。
「對了，你媽最近身體還好嗎？你每個月給她打那麼多錢，自己都沒什麼存款了。」張婷知道我的經濟狀況。
「我這個月沒給。」我淡淡地說。
「啊？為什麼？」張婷放下筷子，驚訝地看著我。
我把母親這段時間誇讚哥嫂的事情告訴了她，末了加了一句：「既然他們那麼孝順，那就讓他們盡孝好了，我這個女兒也該為自己活一活了。」
張婷沉默了一會兒，說：「清雅，我覺得你應該跟你媽好好聊聊。老人家也許只是隨口說說，不一定是那個意思。」
「隨口說說？她都說了不止十次了！」我的情緒有些激動，「我這些年為了給她錢，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捨不得買，談戀愛都因為沒錢分手了。她倒好，拿著我的錢，天天誇別人孝順！」
張婷看著我，欲言又止。
03
二十天後的那個下午，我正在公司核對帳目，手機突然響了。是哥哥打來的。
「妹，出什麼事了？媽說你這大半個月都沒打錢過來？」
我手裡的筆停在半空，心跳突然加快。「沒什麼事，就是覺得媽不缺錢了。」
「什麼叫不缺錢了？媽一個月的藥費就要兩千多，還有日常開銷，怎麼會不缺錢？」哥哥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藥費？」我愣住了，「媽生病了？」
「你不知道？媽半年前查出了高血壓和糖尿病，每個月光買藥就要花不少錢。」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母親從來沒跟我提過她生病的事。「那你和嫂子不是照顧得很好嗎？媽天天跟我誇你們孝順體貼，我還以為你們給她的錢夠花了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哥哥苦笑道：「清雅，你誤會了。媽確實誇我們，但那是因為我們偶爾給她買點東西，陪她說說話。真正的開銷，一直都是你在承擔啊。」
「什麼意思？」
「媽這些年的生活費、醫藥費，全都是靠你每個月給的那五千二。我和你嫂子確實會給她買些東西，但那都是幾百塊的小錢。媽從來沒跟我們要過生活費，都說有你給的錢就夠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那你為什麼不主動給？你年收入三四十萬，我一個月才一萬五的工資！」
「我......我以為媽不需要。她從來沒跟我提過錢的事，我就覺得她手頭寬裕。而且你每個月都給，我就想著不用我操心了。」哥哥的聲音裡帶著愧疚，「清雅，媽昨天跟我說，她的降壓藥快吃完了，但是手頭的錢不夠買下個月的份。我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是靠著你給的錢在過日子。」
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所以這些年，她一直拿著我的錢，卻從來沒在我面前誇過我一句？」
「清雅，媽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她只是覺得你在外地工作不容易，不想讓你有壓力。」
「不想讓我有壓力？」我的聲音帶著哭腔，「那為什麼要在我面前不停地誇你們？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一樣？」
哥哥嘆了口氣：「你先別急，我現在就去看媽，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掛了電話，我趴在辦公桌上，眼淚止不住地流。同事關心地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起身去了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我看著鏡中紅腫的眼睛，腦海里閃過這些年的畫面。父親去世那年我剛大學畢業，哥哥在縣城剛起步做生意，家裡的擔子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我從第一個月拿工資開始，就給母親打錢，從最初的兩千，到後來漲工資後的三千、四千，直到現在的五千二。
這些年，我為了省錢，住最便宜的出租屋，吃最簡單的快餐，連衣服都是在打折的時候買。而母親呢？她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一句感謝的話，反而總是誇獎哥哥他們多麼孝順。
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平，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這份委屈早就在心裡積壓成了山。
04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反覆回放著哥哥說的那些話。母親生病了，我這個女兒竟然不知道。她每個月靠著我給的錢買藥、生活，卻從來沒跟我提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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