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家裡陷入了一種死寂般的氛圍。
小叔子一家不再大聲喧譁,三個孩子也被父母嚴厲地管束著,不敢再到處亂跑。
他們吃著我做的簡單的飯菜,再也不敢挑三揀四。
但這種壓抑的氣氛,比之前的吵鬧更讓人難受。
他們就像家裡的三個幽靈,沉默地存在著,眼神里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顧瑾帆在顧瑾城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出去找了幾天工作,但每次都以「太累」、「工資低」、「沒前途」為由,無功而返。
張翠花徹底蔫了,她不再對我頤指氣使,甚至會主動收拾一下碗筷。
但我知道,這並非是她幡然醒悟,而是一種無聲的對抗。
她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和顧瑾城感到內疚,感到我們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然而,我的心早已堅硬如鐵。
我沒有絲毫的內疚,我只知道,我必須為我的小家庭守住底線。
又過了一個星期,顧瑾帆在一次面試失敗後,回到家就和李梅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都怪你!要不是你天天在我耳邊吹風,說我哥有錢,我們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你怪我?要不是你沒本事,我們用得著來投奔別人看人臉色嗎?」
他們的爭吵,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這些天來積壓的所有負面情緒。
張翠花也加入了戰局,幫著小兒子指責兒媳。
三個人在房間裡吵得天翻地覆,各種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我和顧瑾城坐在客廳,聽著這一切,相視無言。
我們都明白,這個畸形的共生狀態,已經到了必須結束的時候了。
09

那場大吵之後,顧瑾帆一家終於待不下去了。
不是我們趕他們走,而是他們自己在這個家裡已經無法自處。
每天面對我們這兩個「債主」,面對需要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的現實,他們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煎熬。
最終,還是顧瑾帆先開了口。
他找到顧瑾城,低著頭,聲音嘶啞地說:「哥,我們……我們還是搬出去吧。」
顧瑾城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點了點頭。
他這才對弟弟說:「好。我幫你找房子,再幫你找個工作。但是,瑾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幫你。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在我們的幫助下,顧瑾帆在離我們家不遠的一個老小區里,租了一套兩居室。
房子雖然舊小,但足夠他們一家五口安身。
顧瑾城還通過朋友的關係,在一家物流公司給他找了一份倉庫管理員的工作。
工作雖然辛苦,但工資足以維持他們一家的基本生活。
搬家的那天,天氣很好。
他們沒有多少東西,來時的大包小包,走時依舊是那些。
看著他們把行李一件件搬上那輛破舊的小貨車,我的心裡沒有絲毫的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張翠花選擇了跟著小兒子一家離開。
她沒有跟我們告別,只是在臨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難以解讀,有怨恨,有不甘,但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她或許到最後也沒想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為什麼她眼中那個最好拿捏的軟柿子,會變成一塊硌掉了她滿口牙的硬骨頭。
李梅在臨上車前,卻出人意料地走到了我面前,低聲說了一句:「大嫂,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我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說:「以後好好過日子吧。」或許,這場鬧劇,也讓她看清了很多事情。
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得有尊嚴。
送走了他們,我和顧瑾城回到了空蕩蕩的家裡。
陽光透過乾淨的窗戶灑進來,照在光潔的地板上,整個屋子顯得那麼寬敞、明亮而寧靜。
這久違的安寧,讓我幾乎想要落淚。
我開始動手打掃,將最後一點屬於他們的痕跡從這個家裡清除出去。
我把客房和書房的床單被罩全部換掉,把家裡所有的窗戶都打開通風,仿佛要吹散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顧瑾城走過來,從身後抱住我,將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輕聲說:「老婆,謝謝你。也……對不起。」我靠在他懷裡,搖了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最後,還是選擇站在了我身邊。」他抱得更緊了:「是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家,什麼是丈夫的責任。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了。」我們都知道,這場風波,讓我們失去了一些東西,但也讓我們收穫了更重要的東西。
10
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甚至比以前更加和諧。
我和顧瑾城的關係,在經歷了這場考驗之後,變得前所未有的親密和穩固。
我們學會了更有效地溝通,也更懂得如何共同去面對和解決問題。
我們給自己的家定下了一條新的規矩:我們的家,是我們兩個人的庇護所,它的安寧和界限,神聖不可侵犯。
任何人都不能以親情的名義,來綁架和破壞它。
一個月後,顧瑾城告訴我,他弟弟工作很努力,雖然辛苦,但每個月能按時拿到工資,李梅也在附近找了一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生活雖然拮据,但總算是在靠自己的雙手過日子。
那三個曾經的「混世魔王」,在沒有了奶奶無底線的溺愛之後,也被現實教育得懂事了不少。
張翠花偶爾會打電話給顧瑾城,語氣不再那麼理直氣壯,只是抱怨一下生活的辛苦,旁敲側擊地希望能得到一些接濟。
顧瑾城會聽著,但每次都會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那樣,只給予口頭上的安慰,並鼓勵他們靠自己去克服困難。
我們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他們送去一些禮物和過節費,這是我們作為親人的情分,但也僅此而已。
我們守住了自己的底線,也間接地,逼著他們走上了獨立的道路。
這或許才是對他們而言,最負責任的「幫襯」。
又是一個周末的清晨,陽光明媚。
我正在陽台上給我那盆新買的君子蘭澆水,顧瑾城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遞給我一杯。
我們靠在欄杆上,看著樓下公園裡嬉戲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在想什麼?」他問我。
我抿了一口咖啡,笑著說:「在想,我們終於把日子過成了我們想要的樣子。」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眼神溫柔而堅定:「嗯,以後都會是這個樣子。」是啊,生活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風雨襲來。
但只要我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守住我們的家,守住我們的心,就沒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家,不應該是一個被親情綁架的戰場,而應該是一個充滿愛與尊重的港灣。
為了守護這個港灣,我願意做一個「不好惹」的女人。
因為我知道,我的溫柔和善良,只會留給值得的人。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看著身邊這個與我並肩作戰的男人,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屬於我們的,嶄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