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晚?你什麼意思?今天小寶的周歲宴,全家人都到了,就你玩失蹤?」電話那頭,嫂子王莉的聲音尖銳得像能刺破耳膜,背景里是觥籌交錯的喧鬧和孩子們的嬉笑聲。
我靠在三亞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海天一色的蔚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嫂子,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二十桌的宴席,哪一桌寫了我的名字?我收到的不是你們家周歲宴的請柬,而是被你從家庭群里踢出來的通知。」電話那頭瞬間的死寂,讓我心情舒暢了不少。

01
電話被王莉惱羞成怒地掛斷了。
我慢悠悠地放下手機,端起桌上的椰青,吸了一口,甘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下,澆熄了心中最後一點煩躁。
身後,我媽正小心翼翼地把帶來的絲巾鋪在床上,一邊鋪一邊感嘆:「這酒店可真好,床這麼大,比咱家雙人床還大。」我爸則背著手,像個老幹部視察一樣,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一會摸摸鬆軟的地毯,一會看看牆上的裝飾畫,嘴裡念叨著:「這得花多少錢啊……」看著他們倆既新奇又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我心裡的那點不快徹底煙消雲散了。
這趟旅行,值了。
一個星期前,當我刷著家庭群里哥嫂為侄子小寶周歲宴的各種準備信息時,突然發現,螢幕上方彈出了一個冷冰冰的提示:「您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群主是我嫂子王莉。
我愣了半晌,點開我哥林帆的頭像,發了條信息過去:「哥,什麼情況?」過了很久,他才回過來一句:「晚晚,你嫂子說……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沒結婚,周歲宴上親戚多,問起來不好看,怕你尷尬,就……就沒打算叫你。」我看著那行字,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怕我尷尬?
不就是嫌我單身丟了她的臉嗎?
我今年二十九,在一家外企做項目總監,年薪不菲,在市中心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
但在我哥嫂眼裡,只要沒結婚,我就是個人生失敗者,是個異類,連至親的侄子的周歲宴都沒資格參加。
緊接著,我發現朋友圈也被他們屏蔽了,顯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讓我看到任何關於宴席的消息。
那股被至親排擠和羞辱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我枯坐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做了一個決定。
我直接衝進父母家,看著因為要準備去參加孫子周歲宴而忙碌的二老,直接宣布:「爸,媽,別忙活了,我給你們報了個旅行團,去三亞,半個月,豪華游,今天就走。」二老當時就懵了。
「去三亞?今天就走?你這孩子胡鬧什麼!你侄子的周歲宴怎麼辦?」我媽急得直拍我。
「什麼怎麼辦?人家壓根就沒請我,連帶著你們二老,在他們眼裡也就是個掏紅包的工具人罷了。」我把手機里的聊天記錄和被踢出群聊的截圖給他們看。
我爸氣得臉色鐵青,一拍桌子:「混帳東西!林帆這個媳婦,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媽則紅了眼圈,拉著我的手說:「晚晚,別往心裡去,你哥他就是個耳朵軟的……」我打斷她:「媽,我沒往心裡去,我就是想明白了,指望他們孝順你們,不如我這個女兒多費心。錢我花,你們什麼都不用管,就當是提前去過冬了。」在我的軟磨硬泡和強硬態度下,爸媽最終還是妥協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訂好了頭等艙機票和亞龍灣最好的五星級海景套房,然後幫他們收拾行李,直接把他們從家裡「綁架」到了機場。
在貴賓休息室里,我看著爸媽拘謹又好奇的樣子,拍下了第一張合照,配文:「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最美的風景。」然後,我開啟了朋友圈僅「部分人可見」功能,這個「部分人」里,自然包括了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親戚。
02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三亞鳳凰國際機場。
一股夾雜著海洋鹹濕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我們從北方城市帶來的深秋寒意。
爸媽顯然對這樣的氣候變化有些不適應,但更多的是新奇。
酒店派來的專車早已等在外面,司機熱情地幫我們把行李放好,車內冷氣充足,還備有冰鎮的熱帶水果。
我媽一路都在小聲感嘆:「這服務也太好了。」我爸則故作深沉,眼睛卻一直好奇地打量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椰林和極具熱帶風情的建築。
入住的酒店套房有一個巨大的陽台,正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傍晚時分,金色的夕陽將海面染成一片橘紅,海鷗在遠處盤旋,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溫柔而有節奏。
我給爸媽一人點了一杯鮮榨果汁,三個人坐在陽台的藤椅上,吹著海風,什麼話也不說,就覺得歲月靜好。
而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家鄉,那場盛大而與我無關的周歲宴應該正進行到高潮吧。
我能想像得到,哥嫂滿面春風地抱著孩子,穿梭在二十桌賓客之間,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和祝福。
他們大概會跟親戚們解釋,說我工作忙,出差了,或者乾脆就絕口不提我的存在。
也好,落得清靜。
我拿起手機,果然看到那些被我「特殊關照」的親戚們,在我的朋友圈下留了言。
「晚晚去三या玩了啊?真瀟洒!」「喲,這是頭等艙吧?阿姨叔叔真有福氣!」「這酒店看著就貴,晚晚出息了!」我挑了幾個評論,不咸不淡地回復了「還好」,」爸媽辛苦了一輩子,該享受享受了」。
我媽湊過來看,嗔怪道:「你這孩子,這不是故意氣你哥他們嗎?」我笑了笑:「媽,我不是氣他們,我只是在告訴所有人,你們的女兒過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和施捨。我們一家人,在哪兒都能過得開開心心,不一定非要湊那個熱鬧。」晚飯我們是在酒店的露天海鮮餐廳吃的。
鮮活的龍蝦、肥美的鮑魚、叫不上名字的各種貝類,由廚師現場烹飪。
我爸這個老饕餮,吃得眉開眼笑,甚至還破例喝了兩杯啤酒。
我媽則一直在給我夾菜,嘴裡念叨著:「多吃點,看你瘦的。」飯後,我們沿著沙灘散步,海浪追逐著我們的腳印。
爸媽聊起了他們年輕時候的事情,聊起了我小時候的趣事,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我許久未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一刻,我深刻地體會到,所謂的家人,不是一場場需要盛裝出席、刻意表演的宴席,而是這樣能卸下所有防備、共享平凡喜悅的時刻。
夜深了,我把爸媽安頓好,自己回到房間。
手機上有幾個堂哥表姐發來的私信,旁敲側擊地問我為什麼沒去周歲宴,是不是跟家裡鬧矛盾了。
我一概沒有回覆。
關掉手機,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聽著窗外的海浪聲,我一夜無夢。
第二天,我給爸媽安排了全套的放鬆項目。
我帶著媽媽去做高級SPA,香薰精油的味道讓她很快就放鬆下來,美容師輕柔的手法讓她舒服得快要睡著。
我則陪著爸爸,租了一艘小遊艇出海釣魚。
雖然戰果寥寥,但爸爸舉著自己釣上來的唯一一條小石斑魚,笑得像個孩子。
中午,我們就用釣上來的魚,在遊艇上做了最新鮮的生魚片和魚湯。
下午,我們去逛了免稅店,我給媽媽買了一個她念叨了很久但捨不得買的名牌包,給我爸換了一塊新手機。
看著他們嘴上說著「太貴了」「浪費錢」,臉上卻藏不住的喜悅,我覺得這錢花得比給侄子包一個厚厚的紅包要有意義得多。
這幾天,我徹底屏蔽了家鄉的一切信息,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屬於我們三個人的旅行中。
我們去了天涯海角,在南山寺為全家祈福,在蜈支洲島體驗了潛水。
爸媽的身體仿佛也年輕了十幾歲,每天都精神奕奕。
而我,也在這片碧海藍天中,治癒了被親情刺傷的心。
03

在三亞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是一個星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