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飯，我吃得食不下咽。
林晚和她的同事們在飯桌上談笑風生，聊著他們項目里的趣事，聊著公司的八卦。趙陽很健談，也很會照顧人，他會給林晚夾她愛吃的菜，會給玥玥講笑話，逗得玥玥咯咯直笑。
玥玥甚至當著我的面，甜甜地喊他：「趙叔叔，你真好！」
我坐在桌子的角落，像一個局外人，一言不發地喝著悶酒。他們偶爾會出於禮貌，跟我搭一兩句話，但我的冷漠和不配合，讓所有人都識趣地不再理我。
我看著林晚。她坐在趙陽身邊，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神采飛揚。她會因為趙陽的一句玩笑而笑得前仰後合，會認真地聽他分析行業前景，眼神里閃爍著崇拜的光。
我這才發現，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林「晚。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是玥玥的媽媽，是一個會做飯、會做家務的女人。我不知道她在工作上是什麼樣子，不知道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不知道她笑起來可以這麼好看。
而這一切，現在都有另一個男人看到了。
酒過三巡，一個女同事大概是喝多了，開玩笑地對趙陽說：「趙陽，你對我們林晚姐這麼好，是不是有想法啊？趕緊的，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所有人都鬨笑起來。林晚的臉微微一紅，嗔怪地瞪了那個同事一眼。
趙陽笑了笑，沒有否認，反而大大方方地舉起酒杯，看著林晚，眼神溫柔而專註：「能和林晚做同事，是我的榮幸。我敬你一杯。」
林晚也舉起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沉入了谷底。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砰」地一聲放下酒杯，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站起身，死死地盯著林晚，一字一句地問：「林晚，你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你把我當什麼了？」
第4章 那條被跨過的線
我的質問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飯桌上虛假的和諧。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尷尬，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晚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在這麼多人面前發難。她深吸一口氣，壓著怒火，聲音卻在微微顫抖：「陳凱，你喝多了，回你房間去。」
「我沒喝多！」我提高了音量，酒精讓我的理智徹底崩斷，「我問你話呢！你把他帶回家，是什麼意思？你忘了我們當初是怎麼約定的嗎？在玥玥面前，我們還是她的爸爸媽媽！」
我把玥玥當成了最後的擋箭牌，這是我唯一能拿出來說的理由了。
「爸爸，媽媽……」玥玥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小聲地抽泣起來。
趙陽立刻站起身，把玥玥攬到自己身邊，輕聲安撫著。這個動作，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我。我的女兒，在被我嚇哭的時候，尋求的竟然是另一個男人的保護。
林晚看到玥玥哭了，眼圈也紅了。她猛地站起來，死死地盯著我，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冰冷：「陳凱，你鬧夠了沒有？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了！你聽不懂嗎？我跟誰交朋友，帶誰回家，是我的自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自由？」我冷笑一聲，指著趙陽，「你的自由就是這麼快就找好了下家？林晚，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耐不住寂寞？」
我的話刻薄而惡毒，說出口的瞬間，我就後悔了。但我被嫉妒沖昏了頭，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嘴。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臉上。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林晚。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我。她的手在發抖，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陳凱，你太過分了。」她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不大，卻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裡，「我跟你結婚十年，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是你，覺得婚姻是束縛，是你，要的自由。好，我給你！我同意離婚，同意你這荒唐的『離婚不離家』，我只是想給玥玥一個完整的童年。可你呢？你把我的退讓當成理所當然，把我的付出當成你的福利。你以為我還是那個離了你就活不了的女人嗎？」
她指著門口，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像一個賴在我家裡不走，還對我的私生活指手畫腳的無賴！你有什麼資格？就憑你是我前夫嗎？」
「我……」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敲碎了我所有的自尊和藉口。
那幾個同事早就嚇得不敢出聲，趙陽皺著眉頭，把玥玥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
「各位，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林晚轉向她的同事們，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改天再請大家。」
大家如蒙大赦，紛紛起身告辭，走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怪物。
趙陽是最後一個走的。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我，眼神複雜。他對林晚說：「你……沒事吧？要不要我……」
「我沒事，你快回去吧。今天謝謝你。」林晚打斷了他。
趙陽點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帶著玥玥離開了飯廳。我聽到他溫柔地對玥玥說：「玥玥不哭，叔叔帶你去樓下小花園玩一會兒，等媽媽處理好事情。」
門關上了。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我和林晚兩個人，還有一桌子狼藉的飯菜。
我們相對無言，氣氛壓抑得讓人窒อก。
良久，林晚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無盡的疲憊：「陳凱，我們談談吧。」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背挺得筆直，像一棵即將被風折斷、卻依然倔強的小樹。
「我覺得，『離婚不離家』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她說，「它讓你產生了錯覺，以為我們之間什麼都沒變。也讓我，一直無法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所以，你現在是想把我趕出去？」我自嘲地笑了笑。
她搖了搖頭：「房子是我的，讓你搬走是天經地義。但我還是想顧及玥玥的感受。所以，我不會趕你走。但是，從今天起，我們必須約法三章。」
她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
「第一，這個家裡的公共區域，我們共同使用，但必須保持整潔。誰弄亂的誰收拾。」
「第二，生活開銷AA制。我會列一個清單，包括物業、水電、燃氣，還有玥玥的撫養費，我們一人一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著我，「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我有權帶我的朋友回家，你也有權。我們只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玥玥的父母，僅此而已。」
她把寫好的紙條拍在茶几上，推到我面前。
我看著那張紙上清晰的字跡，感覺那不是什麼「約法三章」，而是一份徹徹底底的「關係分割協議」。它把我們之間最後一點溫情和模糊地帶，都用冷冰冰的規則劃分得一清二楚。
從那天起，這個家就真的變了味。
第二天早上，我發現冰箱上被貼上了便簽紙，上面用馬克筆劃出了一條清晰的界線。左邊寫著「林晚&玥玥」，右邊寫著「陳凱」。她的那一半，塞滿了新鮮的牛奶、水果和蔬菜。而我的一半，只有幾罐啤酒和一瓶過期的辣椒醬。
衛生間的洗漱台上，我的牙刷和毛巾被挪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和她的東西隔著遙遠的距離，仿佛楚河漢漢界。
我們的生活，被一條條無形的線分割開來。我們吃著各自買的菜，用著各自買的日用品，洗衣服都要分開洗。
我感覺自己不是住在一個家裡，而是住在一個管理嚴格的合租公寓。而我的室友，是我的前妻。
這種清晰的界限，比之前的冷戰更讓我窒息。我開始懷念那個雖然嘮叨、雖然會跟我吵架，但至少會為我熱飯、為我留燈的林晚。
可那個林晚，已經被我親手弄丟了。而現在這個獨立、理智、邊界感極強的林晚，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和恐慌。
就在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不咸不淡地過下去時，一個人的到來，徹底打破了這脆弱的平衡，也讓我看清了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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