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的傍晚，窗外飄著細碎的雪粒子。
蘇晴攥著手機里的到帳簡訊，指尖有些發緊。
20萬，是她今年的年終獎。
作為一家網際網路公司的運營總監，這是她熬了三十多個通宵、談成五個大項目換來的回報。
推開門的瞬間，客廳里暖黃的燈光裹著飯菜香涌過來，卻沒讓她心裡暖和半分。
婆婆劉梅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看見她進來，眼睛先往她手裡的包掃了一圈。
「回來了？年終獎發了吧？」
劉梅的聲音直截了當，沒有半點寒暄。
蘇晴換鞋的動作頓了頓，點了點頭：「發了。」
「多少啊？」劉梅放下瓜子，身體往前湊了湊，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好奇。
蘇晴沒打算瞞，畢竟家裡的開銷大多是她在承擔：「二十萬。」
「嘶——」劉梅倒吸一口涼氣，隨即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
她站起身，走到蘇晴身邊，伸手就要去拿蘇晴的包。
「這麼多錢，你一個女人家拿著不安全。」
蘇晴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包還攥在手裡。
「媽，我自己放著就行，家裡有保險柜。」
劉梅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保險柜？那也是放在這個家裡！我替你保管不一樣？」
這時丈夫張建軍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聽見客廳的動靜，探著腦袋問：「怎麼了這是？吵吵嚷嚷的。」
劉梅立刻把矛頭指向他：「你問問你媳婦！發了二十萬年終獎，我讓她把錢給我保管，她還不樂意！」
張建軍放下菜盤，搓了搓手，一臉為難地看著蘇晴：「晴晴，媽也是好心，她保管也一樣。」
蘇晴看著丈夫熟悉的和稀泥模樣，心裡泛起一陣無力。
結婚三年，但凡涉及到婆婆的事，張建軍永遠是這副姿態。
「好心？」劉梅接過話頭，語氣尖銳起來，「我還能貪她的錢不成？我是為了這個家！」
她指著客廳的吊燈：「你看這燈，都用了五年了，早該換了；還有你弟弟建國，馬上要結婚了，彩禮還沒湊夠呢。」
蘇晴皺起眉：「建國的彩禮，不是說好他自己想辦法嗎？」
「他一個剛畢業的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劉梅提高了音量，「你當嫂子的，幫襯一把不是應該的？」
她上前一步，盯著蘇晴的眼睛：「這樣，錢你給我，我替你保管。」
「每月給你四千塊零花錢，夠你買化妝品買衣服了，剩下的錢，我存著給家裡應急，順便幫建國湊點彩禮。」
「四千？」蘇晴都氣笑了，「媽，我一個月工資都不止四千，更別說年終獎是我辛苦賺來的。」
「辛苦？哪個上班不辛苦？」劉梅翻了個白眼，「你一個女人家，掙那麼多錢幹嘛？還不是要用到家裡來！」
張建軍趕緊拉了拉蘇晴的胳膊：「晴晴，媽也是為了家裡，你就聽媽的吧。」
蘇晴甩開他的手，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母子倆，心裡的火氣終於上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眼神堅定：「我自己的錢，我自己會管。」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客廳里炸開。
劉梅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鐵青，手指著蘇晴，氣得聲音都抖了：「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婆婆！讓你把錢給我保管怎麼了？」
「就是啊嫂子，」小叔子張建國從房間裡探出頭，他剛打遊戲回來，聽見客廳的爭吵，「我媽也是好心，你別不知好歹。」
蘇晴沒理張建國，只是看著劉梅：「媽，我的錢有我自己的安排，家裡需要開銷，我會拿出來，但保管權必須在我這。」
「安排？你能有什麼安排？」劉梅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搶蘇晴的包，「今天這錢你必須給我！」
蘇晴側身躲開，劉梅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張建軍趕緊扶住她，對著蘇晴吼道：「蘇晴！你幹什麼？媽要是摔著了怎麼辦？」
「我沒推她。」蘇晴冷冷地說。
劉梅站穩身體，指著蘇晴的鼻子罵道：「你個不孝的東西！娶了你這麼個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污言穢語像潮水一樣涌過來，蘇晴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她不是沒受過委屈，剛結婚的時候，劉梅就嫌她是農村出身，處處刁難。
那時候張建軍還會哄著她，說他媽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時間長了就好了。
可三年過去了，劉梅的態度非但沒好轉，反而變本加厲。
「媽，您別罵了。」蘇晴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錢我不會給您保管，您要是實在不高興，我們可以好好談。」
「談什麼談？沒什麼好談的！」劉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兒子娶了個不孝的媳婦，連錢都不肯給我保管！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張建國趕緊跑過去安慰她：「媽，您別生氣，等我哥好好說說嫂子，她肯定會聽的。」
張建軍走到蘇晴身邊，壓低聲音：「晴晴，你就先把錢給媽吧，不然她這麼鬧下去也不是辦法。」
「給她之後呢？」蘇晴看著丈夫，眼神里滿是失望，「給她之後，她就會拿這筆錢給建國當彩禮，到時候我問她要，她會給嗎？」
張建軍語塞，支支吾吾地說：「那……那也是我弟弟，幫襯一把應該的。」
蘇晴笑了，笑得有些淒涼：「幫襯？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媽給了我多少彩禮？一萬塊！我爸媽陪嫁了十萬，還有一套房！現在建國結婚，要三十萬彩禮，憑什麼要我來出？」
這話戳中了劉梅的痛處，她停止哭泣，指著蘇晴罵道：「你那套房是你婚前的，跟我們家沒關係！彩禮少怎麼了？我兒子有本事，不然你能嫁過來？」
蘇晴不想再跟她爭辯，轉身就要回房間。
「你別走！今天不把錢交出來，你就別想進這個門！」劉梅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堵在臥室門口。
張建國也站在旁邊，一副隨時要動手的樣子。
蘇晴看著眼前的母子倆，心裡的寒意一點點蔓延開來。
她掏出手機，點開錄音功能，然後看著劉梅：「媽，您確定要攔我？」
劉梅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說：「錄音？你以為錄音我就怕了？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必須給！」
「行。」蘇晴點點頭，然後當著她的面，撥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嗎？我在家被人攔著不讓進房間，還被索要錢財……」
「你瘋了！」劉梅嚇得趕緊上前搶蘇晴的手機，「這點家事你還報警？你想讓我們家丟人現眼嗎？」
張建軍也慌了，趕緊拉住劉梅：「媽，別搶！晴晴，你快掛了電話！」
蘇晴沒掛電話，只是對著手機說：「地址是XX小區3號樓2單元501，麻煩你們過來一下。」
掛了電話，她看著驚慌失措的劉梅和張建軍，冷冷地說：「現在，能讓我進房間了嗎？」
劉梅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攔著她。
她知道報警的後果，鄰里鄰居要是知道她家因為要錢攔著兒媳不讓進房，指不定會怎麼說。
蘇晴推開臥室門，把包放在床頭柜上，然後靠在門上，聽著外面劉梅壓低聲音的咒罵和張建軍的勸解，心裡一片冰涼。
她不是真的想報警，只是實在沒辦法了。
她以為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她和張建軍感情好，就能抵禦一切。
可現在她才明白，她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庭。
而這個家庭，根本沒把她當成自己人。
大概二十分鐘後，敲門聲響起。
張建軍趕緊跑去開門，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是誤會，誤會。」
兩個警察走進來，掃了一眼客廳里的情況，然後看向臥室門口的蘇晴。
「是你報的警？」
蘇晴點點頭：「是我。剛才我婆婆攔著我不讓進房間，還索要我的年終獎。」
劉梅趕緊上前，臉上擠出笑容：「警察同志，真是誤會，我就是跟我兒媳開玩笑呢，沒想到她當真了。」
「開玩笑？」蘇晴拿出手機，「我這裡有錄音，您剛才說的話，可不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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