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律師事務所，太陽刺眼得很，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書面證據？證人？
我媽那個人，一輩子膽小怕事，就算真的是被欺騙的，她也不會有什麼證據。
至於證人，誰會願意得罪林建國那個老狐狸？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手機忽然響了，是我媽的電話。
「曉兒，你在哪兒？你爸……你爸帶著林浩他們過來了。」我媽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點顫抖。
「我馬上回來！」我掛了電話，攔了輛計程車，催促司機快點，再快點。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怕我回去晚了，我媽會被他們欺負，怕那套房子，真的就這麼被分走了。
計程車停在巷口，我付了錢，一路跑回家。
院子裡站滿了人，林建國、張翠芬、林浩、林婷，還有幾個鄰居，都在指指點點。
我媽站在院子中間，孤零零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趙秀蘭，你別給臉不要臉！」張翠芬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這房子現在是建國的，他想給誰就給誰，輪得到你在這兒攔著？」
「就是，媽說得對！」林浩抱著胳膊，吊兒郎當地說，「爸，你跟她廢什麼話？直接把她趕出去不就行了？」
林婷則站在一旁，手裡拿著個蘋果，一邊啃一邊打量著院子，「這院子挺大的，改成花園正好。姐，以後這房子就是我的了，你可別來跟我搶。」
「你放屁！」我衝過去，指著林婷的鼻子，「這房子是我媽的，輪不到你們這群野種在這兒指手畫腳！」
「你說誰是野種？」張翠芬撲過來就要打我，「我撕爛你的嘴！」
我媽一把抱住她，「張翠芬，你別動手！」
「趙秀蘭，你鬆開我！」張翠芬掙扎著，「你男人都跟我過了三十年了，你早就該滾了！」
「我不滾。」我媽忽然鬆開手，後退一步，站直了身體。
我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了。
以前的我媽，在張翠芬面前，從來都是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今天，她站得筆直，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懦弱，反而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堅定。
「這房子，是我的。」她看著張翠芬，一字一句地說，「林建國沒權利分，你們更沒資格要。」
「趙秀蘭，你是不是瘋了？」林建國皺著眉頭，「房產證上有我的名字，你忘了？」
「我沒忘。」我媽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到林建國面前，「但你忘了，這房子，是怎麼變成共同財產的。」
林建國疑惑地打開信封，裡面是幾張紙，還有一盤錄音帶。
他拿起那幾張紙，越看臉色越白，手都開始抖了。
「這……這是什麼？」他聲音都變了調。
「是你當年騙我改房產證的證據。」我媽說，「你說，改成共同財產，是為了給曉兒買學區房，讓她能上個好學校。你還說，等曉兒考上大學，就把名字改回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林建國急了，「你別血口噴人！」
「你說沒說過，聽聽這個就知道了。」我媽從信封里拿出錄音帶，「這是當年你跟我說話時，我錄下來的。」
林建國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他踉蹌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張翠芬也慌了，「建國，你別聽她胡說，這錄音帶肯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去法院一鑑定就知道了。」我媽看著林建國，「還有，這幾張紙，是你當年給我寫的保證書，保證以後跟張翠芬斷絕關係，好好跟我過日子。上面有你的簽字，還有手印。」
林建國看著那張保證書，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站在一旁，徹底懵了。
我從來不知道，我媽手裡還有這些東西。
她不是膽小怕事嗎？她不是沒能力嗎？她怎麼會想到錄音，還讓我爸寫保證書？
「趙秀蘭，你……你早就知道我不會改回來？」林建國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是。」我媽點了點頭，「從你第一次夜不歸宿開始，我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安靜了，院子裡只剩下風吹過葡萄架的聲音。
我媽看著林建國，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疲憊，「林建國，我跟你過了四十年，這四十年，我忍了多少，你心裡清楚。」
「我看著你跟別的女人鬼混，我沒說什麼。我看著你把錢給別的女人養孩子，我也沒說什麼。我甚至看著你把曉兒外公留給我的房子，改成你的名字，我還是沒說什麼。」
「我不是怕你，也不是離了你不行。」她深吸一口氣，「我是在等，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讓你身敗名裂的機會。」
林建國的臉徹底沒了血色，他指著我媽，「你……你這個毒婦！」
「毒婦？」我媽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毒？比起你林建國，我這點手段，算得了什麼？」
她從信封里又拿出一疊照片，甩在林建國面前，「這些，是你這幾年跟張翠芬去酒店的照片，還有你挪用公款給林浩買房子的證據。」
「你……你怎麼會有這些？」林建國嚇得腿都軟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以為我這四十年，真的只是在家做飯帶孩子嗎？」我媽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林建國，我告訴你，我趙秀蘭，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張翠芬也慌了，拉著林浩就要跑。
「想走？」我媽喊住她，「張翠芬，你破壞別人家庭，拿著林建國挪用公款的錢過日子，你以為你能跑掉嗎？」
「趙秀蘭，你別太過分！」張翠芬色厲內荏地說，「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我媽冷笑一聲，「我早就準備好了。這些證據，我已經複印了一份，寄給了你們單位的紀委，還有檢察院。」
「什麼？」林建國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抓住我媽的胳膊，「趙秀蘭，你瘋了？你這樣做，對我們都沒好處！」
「對我有好處。」我媽甩開他的手，「我要讓你為你這四十年做的事，付出代價。我要讓你知道，背叛我趙秀蘭，是什麼下場。」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警笛聲，由遠及近。
林建國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癱坐在地上，嘴裡喃喃地說，「完了，全完了。」
張翠芬也嚇得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警察走進院子，出示了證件，「林建國先生，我們接到舉報，懷疑你涉嫌挪用公款，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林建國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回頭看了我媽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張翠芬也被帶走了，作為涉案人員，她需要配合調查。
林浩和林婷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只剩下驚慌失措。
「你們還不走？」我看著他們，「等著被抓嗎？」
林浩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拉著林婷，灰溜溜地跑了。
鄰居們也都散了，走的時候，看我媽的眼神都變了，有驚訝，有佩服，還有點敬畏。
院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看著我媽，她靠在葡萄架上，臉色有點蒼白，但眼神卻很亮。
「媽，」我走過去，抱住她，「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我媽拍了拍我的背，「告訴你我一直在收集你爸的證據？」
「是。」我點點頭，「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以為你真的要把房子分給他們。」
「傻孩子。」我媽笑了，「這房子是你外公留給我的，我怎麼可能讓給別人？」
「那你以前為什麼……」
「以前？」我媽嘆了口氣，「以前你還小，我要是跟你爸鬧僵了，你怎麼辦？你還要上學，還要生活。」
「我那時候沒工作，沒收入，就算跟你爸離婚，也爭不到你的撫養權，更保不住這房子。」
「所以你就忍了四十年？」我看著她，眼淚止不住地流。
「不是忍，是等。」我媽擦了擦我的眼淚，「我在等你長大，等你有能力保護自己。我也在等你爸犯錯，等一個能讓他永無翻身之日的機會。」
「那你怎麼知道他會挪用公款？」
「林浩要結婚，需要買房子，買車子，還要彩禮。」我媽說，「你爸那點工資，根本不夠。他又是個好面子的人，肯定會想辦法弄錢。」
「我早就託人盯著他了，他一挪用公款，我就知道了。」
我看著我媽，忽然覺得她好陌生，又好熟悉。
那個在我印象里，永遠圍著廚房轉，膽小懦弱的女人，原來一直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我，保護著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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