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這是58000這個數字砸在我臉上時,我唯一的感受。
那串刺眼的數字,仿佛不是來自服務員手中溫文爾雅的帳單,而是來自地獄的鎖魂鏈,要將我牢牢捆綁在名為「家庭」的祭壇上,成為婆家無盡索取的祭品。
我叫林晚,一個在丈夫和婆婆眼中,溫順、體貼,甚至有點「好欺負」的妻子。
我以為用真心能換來真心,用付出能換來尊重。
直到今天,在海城最頂級的「瀚海閣」海鮮自助餐廳里,我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小姑子李月那張帶著得意和輕蔑的臉,丈夫李偉那張寫滿為難與祈求的臉,婆婆那張理所當然又帶著一絲責備的臉……它們在我眼前交替閃現,最終匯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我死死罩住。
他們都以為,我會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為了丈夫的「面子」,咽下這口血,吞下這筆帳。
但他們不知道,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當那根弦被撥到極致,斷裂的聲音,將會無比的響亮。
今晚,這根弦,就要斷了。
01

「您好,林女士,一共是58320元,給您抹個零,收您5萬8就好。」
服務員的聲音禮貌而疏離,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我維持已久的平和表象。
我愣在原地,大腦有那麼幾秒鐘的宕機。
我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餐廳里優雅的背景音樂而出現了幻聽。
「多少?」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飄。
「五萬八,女士。」服務員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臉上的職業微笑紋絲不動。
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餐桌。
婆婆正心滿意足地剔著一隻帝王蟹的蟹腿,丈夫李偉正殷勤地給她倒茶,而小姑子李月,則靠在椅背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挑釁地瞥著我,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我們一家四口,就算把瀚海閣最貴的食材都吃上一遍,也絕對到不了這個離譜的價錢。
瀚海閣的自助餐標準是每位1998元,四個人加起來也才八千塊不到。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
「是不是算錯了?我們只有四位。」
服務員的笑容依舊標準,但語氣里多了一絲公式化:「沒錯的,林女士。是這樣的,半小時前,您的那位小姑子,也就是李月女士,跟我們前台確認過,她公司的三十人團建,也一併記在您的帳上。他們就在隔壁的豪華包廂,剛結束。」
轟的一聲,我的腦子徹底炸了。
小姑子公司的團建?
三十個人?
記在我的帳上?
荒謬,無恥,匪夷所思!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怒火,邁步朝他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理智邊緣。
「媽,李偉,李月。」我站定在桌前,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顯得有些冰冷,「剛才服務員說,我們這頓飯要五萬八。」
婆婆「哎呦」一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誇張地說道:「這麼貴啊?不過也是,這地方就是高級,你看這大螃蟹,真新鮮!晚晚啊,真是謝謝你了,讓你破費了。」她嘴上說著感謝,臉上卻沒有半分心疼我錢的意思,反而是一副理所當然的享受。
我的丈夫李偉也皺起了眉頭,看向我:「怎麼會要這麼多?是不是搞錯了?」
我沒理會他們,目光死死地釘在李月身上。
李月慢悠悠地放下手機,抬起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懶洋洋地開口了:「哎呀,嫂子,你可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掉廁所里了呢。五萬八很多嗎?我尋思著你不是說今天你請客嘛,我這正好公司團建沒地方,就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帶同事們來給你捧捧場,也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嫂子多大方。」
這番話,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順手帶了三十個朋友來家裡吃了頓便飯。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疼痛讓我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李月,你帶同事團建,憑什麼算在我的帳上?」
「嫂子,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李月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輕蔑,「什麼你的我的,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我哥掙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再說了,我哥升職當了部門總監,你這個當嫂子的,替我這個當妹妹的把團建費付了,給我長長臉,不是應該的嗎?怎麼,捨不得了?」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到腳底。
原來在她眼裡,我的人,我的錢,都只是她用來炫耀和索取的工具。
我氣得渾身發抖,看向我的丈夫李偉,我最後的希望。
「李偉,你也是這麼想的?」
李偉的臉上寫滿了尷尬和為難,他搓著手,不敢看我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說道:「晚晚,你別生氣……小月她也是……也是想在同事面前有面子。你看,人都吃完了,帳單也出來了,咱們總不能讓人家看笑話吧?要不……要不這次就算了?我……我下個月工資發了就給你。」
「算了?」我重複著這兩個字,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無論李月提出多過分的要求,無論婆婆怎樣明里暗裡地擠兌我,李偉永遠都是那句「算了」、「她還是個孩子」、「你就多擔待點」。
我為了他,一再退讓,一再忍耐,換來的卻是他們的變本加厲!
婆婆見狀,立刻敲了敲桌子,板起臉教訓道:「林晚,你怎麼回事?一家人吃頓飯,你在這裡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不就五萬多塊錢嗎?你一年掙那麼多,還在乎這點?月月在公司正是需要打點關係的時候,你這個當嫂子的幫襯一下怎麼了?這麼小氣,難怪別人說你嫁到我們家是高攀了!」
高攀?
我年薪百萬,是業內知名的金融分析師。
而李偉,如果不是我動用人脈幫他鋪路,他現在還在一個小職員的位置上苦熬。
我們住的房子,首付是我付的,開的車,是我全款買的。
我究竟高攀了他們家什麼?
高攀了他們的無恥和貪得無厭嗎?
看著眼前這一家人的嘴臉,我突然就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帶著無盡的悲涼和決絕。
「好,很好。」我點點頭,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臉上掃過,「這筆帳,我認了。」
李月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婆婆也滿意地哼了一聲,只有李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看著我:「晚晚,你……」
我沒有理他,轉身再次走向前台,只是這一次,我的步伐無比堅定。
我不是要付錢。
我是要去拿回屬於我的尊嚴。
02
回到前台,剛才那位服務員依舊站在那裡,看到我回來,臉上的笑容似乎都僵硬了幾分。
周圍已經有零星的客人在低聲議論,目光不時地瞟向我這邊,帶著探究和看好戲的神色。
我能想像他們在說什麼。
無非是一個被婆家欺負的冤大頭媳婦,打腫臉充胖子,最後被一張天價帳單砸得下不來台。
在過去,我或許會因為這些目光而感到羞恥和窘迫,會為了李偉那點可憐的「面子」而選擇妥協。
但今天,我不在乎了。
我從包里拿出的不是銀行卡,而是我的手機。
我沒有打開支付軟體,而是直接點開了通訊錄,找到了一個我存下後就幾乎沒撥打過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一個沉穩有力的男聲傳來:「林董,您好。」
「王經理,」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在瀚海閣總店,遇到點小麻煩。」
電話那頭的王經理顯然愣了一下,隨即語氣變得緊張起來:「您在總店?發生了什麼事?您別急,我馬上過來!」
「不用,你聽我說完。」我打斷了他,「我今天以私人名義請家人吃飯,但我的小姑子,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將她公司三十人的團建費用,也記在了我的帳上,總計五萬八千元。她本人,以及我的家人,現在都要求我來支付這筆費用。」
我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不遠處的那一桌。
李月正得意洋洋地跟她母親炫耀著什麼,李偉則坐立不安,頻頻向我這邊張望。
電話那頭的王經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
瀚海閣作為國內頂級的餐飲集團,他作為海城區域的總負責人,什麼樣的人和事沒見過。
他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性質。
「林董,我明白了。」王經理的聲音變得無比嚴肅,「這屬於典型的消費欺詐行為。您稍等,我立刻給總店的店長打電話,讓他全權處理。另外,您需不需要我們這邊啟動法務程序,直接報警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