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我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報警,當然要報。
但不是現在。
好戲才剛剛開場,這麼快就結束,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先不用報警,」我淡淡地說道,「你讓你們店長過來一趟,就說有客人對帳單有異議。記住,讓他表現得公事公辦,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倒想看看,沒有我這個『冤大頭』,他們打算怎麼收場。」
「好的,林董,我明白了。我保證處理得讓您滿意。」王經理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利落。
掛掉電話,我深吸了一口氣。
這幾年,我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我和李偉是大學同學,他英俊、體貼,對我百般追求。
我沉浸在愛情的甜蜜里,不顧父母的反對,一畢業就嫁給了他。
為了讓他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拚命工作,從一個小小的助理做到了公司高管。
我用我的積蓄付了房子的首付,給他買了車,承擔了家裡絕大部分的開銷。
我以為我的付出,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可自從婆婆和小姑子從老家搬來和我們同住,一切都變了。
婆婆嫌棄我買的菜不合她口味,嫌棄我做的家務不幹凈,卻心安理得地用著我買的最高檔的護膚品。
小姑子李月更是變本加厲,剛畢業時工作不順心,就在家啃老,刷我的信用卡買名牌包包和衣服,理由是「要包裝一下才能找到好工作」。
我給她找了份工作,她卻嫌太累,乾了不到三個月就辭了。
現在這份工作,也是我託了朋友才安排進去的。
而我的丈夫李偉,永遠只會說:「我媽不容易」、「我妹還小,你多讓著她點」。
我買給婆婆的燕窩,第二天會出現在李月的早餐碗里。
我新買的大衣,李月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穿出去參加派對,還弄上了洗不掉的酒漬。
我過生日,李偉只會口頭說一句「生日快樂」,而李月過生日,他卻會提前一個月準備禮物,帶著全家去最高檔的餐廳慶祝。
我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每一次,都會被李偉的和稀泥,以及婆婆的哭鬧壓下去。
他們說我斤斤計較,說我沒有容人之量,說我這個媳婦當得不稱職。
時間久了,我也累了,麻木了。
我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以為只要我賺的錢足夠多,就能堵住他們貪婪的嘴,換來家庭的安寧。
直到今天,這張五萬八的帳單,像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打醒了我。
我不是他們的家人,我只是一個會走路的錢包,一個可以無限透支的ATM機。
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冷了,也硬了。
我抬起頭,看向前台那位依舊在等待的服務員,平靜地說:「麻煩你,把你們的店長叫過來,我們對這筆帳單有異議。」
服務員如蒙大赦,立刻通過對講機呼叫了店長。
我知道,大戲的帷幕,馬上就要拉開了。
而這一次,我不再是台下那個默默流淚的觀眾,我要做那個親手改寫劇本的導演。
03

沒過兩分鐘,一個穿著筆挺西裝,胸前掛著「店長」銘牌的中年男人便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就是王經理口中的總店店長,姓張。
張店長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但眼神銳利,顯然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他先是禮貌地向我點了點頭,然後才開口問道:「您好,女士,我是本店的店長張濤。聽說您對帳單有疑問?」
我還沒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月和婆婆簇擁著李偉走了過來,李月更是一馬當先,搶在我面前,對著張店長就是一頓輸出。
「店長是吧?你來得正好!」她雙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你們這是什麼黑店啊?吃頓飯要五萬八?搶錢啊!我嫂子她就是個普通上班的,你們這麼坑她,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讓我嘆為觀止。
婆婆也在一旁幫腔,一臉的苦大仇深:「就是啊,我們就是普普通通一家人來吃個飯,你們怎麼能這麼宰客呢?我兒子兒媳掙錢也不容易啊!」
李偉則在一旁拉著李月的胳膊,尷尬地小聲說:「小月,你少說兩句。」但他那點力道,跟給李月撓痒痒沒什麼區別。
張店長聽著他們的控訴,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只是平靜地將目光轉向我,用眼神詢問我:事情是這樣嗎?
我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然後清晰地說道:「張店長,事情不是這樣的。對於我們四位的餐費,我沒有任何異議。我有異議的是,我的小姑子,李月女士,在沒有經過我本人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將她公司三十人的團建消費,也記在了我的帳上。這筆費用,我不認可,也不會支付。」
我的話音一落,李月的臉瞬間就漲紅了。
「嫂子!你什麼意思?」她尖叫起來,聲音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圍的客人都紛紛側目,「你剛剛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怎麼現在當著外人的面反悔了?你是不是就想讓我們全家都丟臉?」
「我答應了?」我冷笑一聲,「我只是說『我認了』,我認清了你們一家人的嘴臉,可沒說我要付這筆錢。
李月,你自己消費的,憑什麼讓我買單?
你的臉面就那麼值錢,值五萬塊?」
「你!」李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指著我,渾身發抖。
婆婆見女兒吃了虧,立刻沖了上來,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林晚!你這個毒婦!我們家李偉真是瞎了眼才會娶你!一家人,非要分得那麼清楚嗎?月月花了你的錢,不就等於花了李偉的錢?你有什麼好計較的!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們家好過!」
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連旁邊圍觀的客人都聽不下去了,開始竊竊私語。
「這家人也太奇葩了吧?兒媳婦請客,小姑子帶全公司來蹭,還理直氣壯的?」
「聽這意思,這媳-婦平時沒少受氣啊,這是被逼急了。」
「那個男的也真是窩囊,就看著自己老婆被媽和妹妹欺負。」
這些議論聲不大,卻像針一樣,一根根刺進李偉的耳朵里。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終於像是鼓足了勇氣,上前一步,擋在我面前,對著他媽和他妹妹低吼道:「夠了!你們都別說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然後,他轉過身,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我:「晚晚,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咱們能不能……先把帳結了,回家再說?算我求你了,行嗎?」
又是這樣。
他的解決方案,永遠是讓我先妥協,讓我先退讓。
我的心,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向張店長,平靜地問:「張店長,按照貴店的規定,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理?」
張店長一直冷眼旁觀著這場家庭鬧劇,此刻見我發問,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口吻說道:「這位女士,根據我們的消費記錄,隔壁包廂的三十位客人,確實是由這位李月女士引導前來,並且在點餐時,她明確告知我們的服務人員,費用由林晚女士您來承擔。從法律上講,李月女士是這筆消費的直接責任人。如果實際支付人,也就是您,拒絕支付,那麼這筆費用,就必須由李-月女士本人承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煞白的李月,補充道:「如果李月女士也拒絕支付,那麼我們將視為惡意消費,有權報警處理。屆時,警方將會以涉嫌詐騙介入調查。」
詐騙!
這兩個字像兩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李月和婆婆的心上。
婆婆的叫囂聲戛然而止,李月的囂張氣焰也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驚慌和恐懼。
「不……不能報警!」李月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以為我嫂子會付錢的!」
「那現在你嫂子不付了,就該你付了。」張店長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月身上。
那張五萬八的帳單,此刻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
04
五萬八千元。
對於月薪只有六千,還完信用卡就所剩無幾的李月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
她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希望她能像往常一樣為自己出頭。
婆婆也慌了神,她再蠻不講理,也知道警察局是什麼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