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疑心像一顆種子,一旦埋下,就開始瘋狂地生根發芽。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他最近接電話總是神神秘秘的。
好幾次,他電話響了,一看到來電顯示,就立刻拿著手機躲到陽台或者衛生間去,關上門,壓低聲音,好像生怕被我們聽到。
我問他誰的電話,他總是含糊其辭,不是說公司領導就是說騷擾電話。
還有,他花錢似乎也變得大方了起來。
他給我買了一個最新款的手機,給寶寶買了很多昂貴的進口玩具和衣服,還給我媽包了一個五千塊的紅包,說辛苦她了。
我當時還挺感動,覺得他知道心疼人了。
可現在回想起來,他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萬出頭,刨去房貸和日常開銷,根本剩不下多少錢,他哪來這麼多閒錢?
最讓我起疑的,還是樓下車庫裡的那些雞。
有一天下午,我媽燉完湯,在廚房裡念叨:「這都吃了快十天了,一天一隻,也該吃掉十隻了。我下去看看還剩多少,要是少了我再讓你哥從老家送點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心裡咯噔一下,也跟著我媽下了樓。
車庫裡有些昏暗,瀰漫著一股家禽糞便的味道。
我們走到角落,借著手機的光,看到了那個臨時用木板和鐵絲網搭起來的雞籠。
籠子裡的雞看起來還是有不少,擠在一起,咯咯地叫著。
我媽仔細數了數,然後奇怪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媽?」我問道。
「不對啊,」我媽指著雞籠,「我怎麼看著……這雞好像沒少多少啊?這裡面少說也還有十五六隻呢!」
我也湊過去看,確實,籠子裡的雞看起來還是滿滿當當的。
這太不合常理了!
我們明明已經吃掉快十隻了,怎麼可能還剩這麼多?
「會不會是……它們自己又生蛋孵出來了?」我開了一個自己都不信的玩笑。
「胡說八道!」我媽白了我一眼,「孵小雞哪有那麼快!再說這裡面全是母雞,哪來的公雞?」
她圍著雞籠轉了兩圈,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她指著其中一隻雞說:「你看這隻,毛色發灰,蔫頭耷腦的,跟我從家帶來的那些精神頭完全不一樣。我帶來的那些雞,每一隻都油光水滑,眼睛亮得很!」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仔細觀察起來。
果然,籠子裡的雞雖然數量不少,但看起來質量參差不齊。
有幾隻確實像我媽說的那樣,羽毛鮮亮,體格健壯,而另外一些則顯得無精打采,個頭也小一些。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第一次從我的腦海里閃過。
晚上陳俊回來,我狀似無意地提起這件事:「老公,今天我跟媽去樓下看雞了,感覺好奇怪啊,吃了那麼多天,雞好像一隻都沒少。」
陳俊正在換鞋的動作明顯一僵,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他笑著說:「怎麼可能沒少,你肯定是看錯了。媽年紀大了,眼花,你也跟著她一起犯糊塗。再說了,雞都長得一個樣,你們能分得清誰是誰啊?」
他的解釋天衣無縫,但我卻從他故作鎮定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慌亂。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我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04
為了印證我心中的猜想,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知道陳俊有個習慣,他每天換下來的衣服都會隨手扔在臥室的髒衣籃里,錢包和鑰匙則會放在床頭柜上。
以前我從不翻他的東西,因為我信任他。
但現在,這份信任已經搖搖欲墜。
第二天,趁著陳俊去上班,我媽在廚房忙活,我走進了臥室,反鎖了房門。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也全是汗,感覺自己像個即將揭開潘多拉魔盒的小偷。
我先是拿起了他的錢包,裡面除了幾張銀行卡和少量現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我又拿起他的手機,想看看通話記錄和微信,卻發現他設置了新的密碼,我試了我的生日、他的生日、結婚紀念日,全都提示密碼錯誤。
這個發現讓我的心又涼了一截。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手機密碼從來都是對彼此公開的。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髒衣籃旁,開始翻找他昨天換下來的外套。
我在他的西裝內側口袋裡,摸到了一張摺疊起來的紙。
我的指尖都在顫抖,慢慢地將那張紙展開。
那是一張收據,來自城西一家名叫「宏發禽類批發市場」的店鋪。
收據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商品:肉雞;數量:10隻;單價:15元/斤;總計:680元。
開票日期,就在三天前。
而在另一邊的口袋裡,我又找到了一張截然不同的單子,更像是一張手寫的出貨單。
上面潦草地寫著:土雞,8隻,35元/斤,共計1820元。
收款人後面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名字,日期,同樣是三天前。
兩張單子,一買一賣,日期相同。
一個是我從未聽過的批發市場,一個是模糊的個人交易。
真相像一把尖刀,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幻想和自我安慰,讓我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雞湯的味道之所以會變,不是我的錯覺,也不是我媽的手藝退步了,而是湯里的雞,早已經被掉了包!
陳俊,我那個看起來老實本分、對我體貼入微的丈夫,竟然背著我,偷偷把我媽辛辛苦苦從老家帶來的土雞賣掉,然後換成這些批發市場裡最便宜的飼料肉雞來糊弄我!
他賣了8隻,又買了10隻回來補上,所以雞籠里的雞數量看起來才沒有明顯減少。
多麼精明的算計!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以為坐月子的我虛弱又糊塗,根本不會發現。
憤怒、背叛、噁心……無數種情緒在我胸中翻湧。
我拿著那兩張薄薄的紙,感覺它們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無法想像,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那是我媽對女兒最樸素也最深沉的愛,是他女兒出生後最需要營養補充的口糧,他怎麼忍心拿這些去換錢?
換來的錢又去了哪裡?
我跌坐在地上,眼淚洶湧而出。
我哭的不是那幾隻雞,也不是那點差價,我哭的是自己瞎了眼,哭的是這份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和信任。
那天下午,我媽又端來一碗雞湯,關切地問我:「小薇,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看著碗里那碗清湯寡水的、用廉價肉雞熬出來的「愛心雞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再也忍不住,衝進衛生間吐了個天翻地覆,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
我媽嚇壞了,不停地拍著我的背。
我趴在馬桶上,淚眼模糊。
我決定了,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我要讓他給我一個解釋!
05
晚上,陳俊哼著小曲回了家,手裡還提著一個蛋糕,笑著說:「老婆,今天是我們寶寶滿十天的日子,我買了你最愛吃的提拉米蘇,我們慶祝一下!」
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高興地撲上去給他一個擁抱。
但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在我看來,是那麼的虛偽和刺眼。
我媽抱著孩子在客廳看電視,我冷著臉,把他拉進了臥室,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陳俊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老婆,你……你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那兩張我藏了一下午的收據,狠狠地摔在他臉上。
紙片輕飄飄地落下,像兩隻斷了翅膀的蝴蝶。
「陳俊,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陳俊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收據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開始慌亂地躲閃。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裝鎮定地撿起收據,看了一眼,然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這不是……我幫公司採購的東西嘛,你拿這個幹什麼?」
「公司採購?」我被他的謊言氣笑了,「公司採購讓你去禽類批發市場買肉雞?公司採購讓你把家裡給你老婆補身體的土雞賣掉?陳俊,你到了現在還想騙我!」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