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瞞不下去了，陳俊的臉色徹底垮了。
他慌忙上前想抱我，被我一把推開。
他急切地解釋道：「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啊！」
「為了我們家？」我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為了我們家，你就把我媽的心意拿去賣錢？為了我們家，你就讓我和孩子吃那些激素催大的飼料雞？你知不知道我媽為了養那些雞花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麼把它們一路顛簸運過來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陳俊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乞求，「可是老婆，你想想，一隻土雞要好幾百，20隻就是好幾千甚至上萬塊！我們剛生了孩子，到處都要用錢，房貸、奶粉、尿不濕……我壓力真的很大！我想著，土雞和肉雞營養成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我把土雞賣了，換成肉雞，神不知鬼不覺，還能賺一筆差價，把這筆錢拿去投資，錢生錢，以後讓你們娘倆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有什麼不對？」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我的心上。
原來在他眼裡，我媽沉甸甸的愛，可以用「營養成分差不了多少」來衡量；我對他的信任，可以用「神不知鬼不-覺」來踐踏。
「投資？」我敏銳地抓住了他話里的關鍵詞，「你把錢拿去投資什麼了？」
陳俊的眼神更加閃躲了，支支吾吾地說：「就……就是買了點股票……最近行情好，我想著能賺一筆……」
「你是不是輸了？」我逼視著他的眼睛。
他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虧了一點點，但是很快就能漲回來的！」
「轟」的一聲，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原來，他不僅騙了我，還拿著這筆昧良心的錢去賭博！
我的情緒徹底失控，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陳俊！你混蛋！你賣掉的不是雞，是你的良心！是我們的感情！」
我們的爭吵聲越來越大，終於驚動了在客廳的我媽。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我媽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一把剛剛用來剁雞塊的菜刀，她顯然是聽到了我們後半段的對話，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陳俊。
「陳……陳俊……」我媽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舉著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指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剛剛說……你把我給小薇坐月子的雞……怎麼了？」
06
看到我媽舉著菜刀，臉色煞白地站在門口，陳俊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
他連連擺手，語無倫次地解釋：「媽，媽您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先把刀放下！危險！」
「我問你，你把我帶來的雞怎麼了！」我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悽厲，那雙因為常年操勞而布滿皺紋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憤怒和失望的火焰。
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積壓了一個下午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我哭著對我媽說：「媽，他……他把你的雞全偷偷賣了！賣了換成便宜的肉雞，每天就用那種破雞燉湯來糊弄我！他還拿著賣雞的錢，去炒股，都虧了！」
「什麼？！」我媽如遭雷擊，手裡的菜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
她整個人晃了一下，幸好扶住了門框才沒有倒下。
她的嘴唇哆嗦著，看著陳俊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陳俊啊陳俊，」我媽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真是瞎了眼，才把女兒嫁給你！你怎麼能幹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啊！」
老太太一輩子老實本分，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麼重的罵人話。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著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來：「我那些雞啊！那是我從開春就開始養的，一把米一把菜地喂大，就盼著我女兒坐月子能好好補補身子！我怕路上顛簸死了，專門讓你哥開車，一路小心翼翼地送過來！你倒好，你轉手就給我賣了！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媽的哭聲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陳俊的心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陳俊徹底慌了，他「噗通」一聲跪在我媽面前，抱著她的腿，痛哭流涕：「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是人！我就是一時糊塗，看錢眼開，想著賺點快錢，讓小薇和孩子以後能過得好一點。我發誓，我再也不敢了！媽，您原諒我這一次吧！」
「過得好一點？」我媽一把推開他，擦了一把眼淚，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你是想讓她們過得好一點，還是想滿足你自己的私慾？錢是那麼好賺的嗎？那是給你老婆孩子補身體的救命錢，你都敢拿去賭！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我女兒跟著你，我怎麼放心！我怎麼放心啊！」
我媽的每一句質問，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陳俊的臉上。
他跪在地上，除了說「我錯了」，一個字也辯解不出來。
我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心如死灰。
我的丈夫，跪在地上，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可他犯下的錯，卻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他傷害的，是我，更是我那個視我如命的母親。
我慢慢地走到床邊，抱起了被吵醒而開始啼哭的女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我的動作很輕，但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對陳俊說：「陳俊，你起來吧。事已至此，哭也解決不了問題。」
陳俊以為事情有了轉機，連忙抬起頭，一臉期盼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這個月子，我不可能再在你家坐下去了。等孩子滿月那天，你不用聲張，我會讓我哥來接我。我們……離婚吧。」
「離婚」兩個字從我嘴裡說出來，很輕，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固了。
陳俊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難看，他連滾帶爬地到我腳邊，想拉我的手，卻被我抱著孩子躲開了。
「不，老婆，不要！我不能沒有你和孩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改！我把錢還給你，我再去買土雞回來，買一百隻，一千隻！」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
我冷冷地看著他：「陳俊，你賣掉的不是雞，是我對你最後的信任。信任沒了，家也就散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我抱著孩子，扶起還在哭泣的母親，走出了這間讓我感到窒息的臥室。
07
從那天晚上攤牌之後，我們家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我和我媽不再跟陳俊說一句話，我們把他當成了透明的空氣。
我媽依舊每天照顧我，只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眼神里總是帶著化不開的憂愁。
她不再燉雞湯了，她說聞到那個味道就犯噁心。
她開始給我做魚湯、排骨湯，但無論她做什麼，我都吃得很少，沒什麼胃口。
陳俊徹底慌了神。
他開始用各種方式討好我，試圖挽回。
他請了幾天假，天天待在家裡，搶著干所有的家務活，拖地、洗衣、做飯，笨手笨腳地想幫我媽分擔。
但他做的飯，我和我媽一口都不會動。
他給我買昂貴的包，買名牌的化妝品，托朋友從國外代購燕窩、花膠，堆滿了我的床頭櫃。
我把那些東西原封不動地扔回給他，冷冷地說：「我不需要，你留著自己用吧。」
他想抱抱女兒，我媽會立刻像護犢子的母雞一樣，把孩子從他面前抱走，用身體擋住他，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厭惡。
他無數次地想跟我溝通，堵在房間門口，跪在我的床前，反反覆復地說著「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打得臉都腫了，我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我現在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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