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已經被他那碗用謊言熬制的雞湯,給徹底凍住了。
我的公公婆婆也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是陳俊主動坦白的,還是他們看出了家裡的不對勁。
他們來了兩次,第一次來的時候,婆婆還想倚老賣老,話里話外地指責我小題大做,說:「不就是幾隻雞嗎?至於鬧到要離婚的地步嗎?陳俊也是為了這個家好,男人在外面壓力大,你們女人就該多體諒體諒。」
我媽當場就跟她吵了起來,兩個老太太在客廳里吵得不可開交。
我媽把陳俊做的那些齷齪事原原本本地抖了出來,婆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被我媽罵得啞口無言,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次來,是公公一個人來的。
他是個老實人,一進門就先給我和我媽鞠躬道歉,說沒教育好兒子,給我們家添麻煩了。
他勸我,看在孩子還這麼小的份上,再給陳俊一次機會。
我看著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心裡也不是滋味。
但我只是平靜地告訴他:「爸,對不起,不是我不給他機會,是他自己把機會給扔了。有些錯,犯了就是犯了,沒有辦法回頭。」
日子就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一天天過去。
離出月子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決心也越來越堅定。
我偷偷給我哥打了電話,讓他出月子那天來接我。
我哥在電話那頭聽完我的哭訴,氣得破口大罵,說要過來打斷陳俊的腿。
我攔住了他,告訴他,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離開,不想再有任何爭執。
出月子的前一天晚上,陳俊又一次跪在了我的床前。
他哭得像個淚人,抓著我的睡衣一角,反覆地說:「老婆,求求你,別走。你走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把所有的工資都交給你,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你別離開我。」
我看著他紅腫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臉,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我只是輕輕地把他的手掰開,淡淡地說:「陳俊,天亮了,就都結束了。」
那一晚,我一夜無眠。
我抱著懷裡的女兒,看著她安靜的睡顏,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的小臉。
我在心裡對她說:「寶寶,對不起,媽媽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了。但媽媽保證,以後會給你雙倍的愛,讓你在陽光下,健康快樂地長大。」
08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哥的車就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樓下。
我早已收拾好了我和孩子的東西,其實也沒多少,就兩個行李箱。
我媽幫我抱著熟睡的女兒,我拖著箱子,我們像兩個準備潛逃的囚犯,躡手躡腳地打開了房門。
客廳里,陳俊竟然坐在沙發上,一夜沒睡,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看到我們出來,他猛地站起身,擋在了門口,聲音沙啞地哀求:「小薇,不要走,求你了……」
他的父母也從客房裡沖了出來,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婆婆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只剩下慌亂和祈求。
她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說:「小薇啊,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教好兒子。你別走,留下來,以後媽給你當牛做馬,保證把你們娘倆伺候得好好的。」
我看著眼前這三張寫滿了悔恨和挽留的臉,心裡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我沒有說話,只是繞開他們,想去開門。
陳俊死死地堵在門口,用身體抵住房門,哭喊著:「我不讓你走!你不能帶走我的女兒!這是我的家,你們誰也別想走!」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樣子看起來有些瘋狂。
我媽怕他傷到孩子,立刻抱著孩子退後了幾步。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第一次正眼看他,自從那天晚上之後。
我看著他憔-悴的樣子,看著他眼中的絕望,冷冷地開口了:「陳俊,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讓我覺得可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賣掉我媽那20隻土雞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你在批發市場買回那些廉價肉雞,熬成湯一碗一碗端給我喝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你拿著那筆黑心錢去股市裡賭博的時候,更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裡。
「你賣掉的,是雞嗎?不是。你賣掉的,是我媽對女兒的一片真心,是我這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妻子對丈夫的全部信任,是你那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最需要的營養和健康!」
「信任這東西,就像一面鏡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就算勉強粘起來,也全是裂痕。我不想我的後半生,都對著一面滿是裂痕的鏡子過日子。我也不想我的女兒,在一個充滿謊言和欺騙的家庭里長大。」
我看著他,最後說道:「你讓開。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後,法庭上見吧。」
我的話,像最後的判決,徹底擊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他身體晃了晃,靠在門上,緩緩地滑坐到地上,雙手抱著頭,發出了野獸般壓抑的嗚咽。
我不再看他,拉開門,拖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我媽抱著孩子,緊隨其셔後。
我們誰也沒有回頭。
樓道里迴蕩著陳俊和他母親的哭喊聲,但我一步都沒有停留。
陽光從樓道的窗戶照進來,有些刺眼。
我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感覺那股壓在胸口一個月的濁氣,終於吐了出來。
坐上我哥的車,我從後視鏡里看到陳俊追了出來,他穿著睡衣,連鞋都沒穿,瘋了一樣地拍打著車窗。
我哥一腳油門,車子疾馳而去,將那個我曾深愛過的男人,徹底甩在了身後。
我的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但這一次,不是為他,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那段被辜負的青春和感情,做最後的告別。
09

回到娘家,就像一艘在暴風雨中飄搖了許久的小船,終於找到了避風的港灣。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我爸早已在門口等著我們,看到我抱著孩子下車,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接過我手裡的行李,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裡,寫滿了心疼。
我哥把我安頓好,氣沖沖地說要去城裡找陳俊算帳,被我爸一聲喝住了。
「她現在需要的是安靜!你去把事情鬧大,讓她更不得安生嗎?」我爸瞪著我哥,聲音里是少有的嚴厲。
是啊,我需要安靜。
在這裡,沒有爭吵,沒有謊言,沒有那碗讓我反胃的雞湯。
我媽把我的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換上了新洗的、帶著太陽味道的被褥。
她每天給我做各種好吃的,都是用自家菜園裡最新鮮的蔬菜,和她重新養起來的那些正宗土家禽。
在這裡,我終於可以全身心地放鬆下來,專心致志地照顧我的女兒。
看著她一天天長大,眉眼漸漸長開,越來越像我,我感覺自己的心,也一點點地被這個小生命填滿、治癒。
我拉黑了陳俊所有的聯繫方式。
但他還是通過各種渠道試圖聯繫我。
他給我發了無數條道歉的簡訊,每一條都寫得很長,充滿了悔恨和哀求。
他給我寄來各種各樣給孩子的東西,奶粉、衣服、玩具,堆滿了半個房間。
他還托我們的共同朋友來勸我,說他真的知道錯了,快要得抑鬱症了。
對於這些,我一概不理。
我把那些東西都打包好,讓我哥一次性給他寄了回去,郵費到付。
我的心很硬,我知道。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那顆心曾經有多軟,才會被傷得這麼徹底。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彌合。
我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我聯繫了律師,諮詢離婚和爭取撫養權的事情。
律師告訴我,陳俊屬於過錯方,而且我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孩子的撫養權判給我的可能性很大。
這個消息給了我很大的勇氣。
我開始重新學習,撿起我懷孕前就在準備的註冊會計師考試。
每天晚上,等女兒睡著後,我就會在燈下看書、做題,直到深夜。
生活雖然辛苦,但我的心裡卻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