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我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六年的兒子，為了一個還沒過門的女人，對我發出了最誅心的質問。
冰冷的電波像一根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臟。
我握著存有二十萬養老錢的銀行卡，手抖得幾乎拿不住。
這二十萬，是我前半生所有的尊嚴和血汗，是我從牙縫裡省下來，打算為他操辦一場風風光光婚禮的底氣。
可現在，這筆錢卻成了我自私、冷漠、見不得他好的「罪證」。
僅僅因為，我拒絕在婚禮前，再額外拿出十萬，給他那素未謀面的丈母娘買一輛代步車。
掛斷電話，我看著鏡子裡自己斑白的鬢角和蒼老的臉，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真好。
我養大的兒子，為了別人的媽，開始逼自己的媽。
01
我叫張蘭，今年五十二歲。
我的人生，就像一部磨損嚴重的老舊電影，前半段是辛酸，後半段是……我原以為會是甘甜。
我二十五歲嫁給陳浩的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卻在陳浩六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工傷，撒手人寰。
留給我的，除了嗷嗷待哺的兒子，還有一屁股債。
那些年，我一個女人，白天在紡織廠里三班倒，聞著刺鼻的化學染料，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幾乎要撕裂我的耳膜。
晚上回家，還要給鄰居家的孩子做幾份家教，深夜再就著昏黃的燈光做些縫縫補補的零活。
我不知道什麼叫休息，不知道什麼叫娛樂，我的人生被壓縮成了一條線，線的兩頭，一頭是還債，一頭是兒子。
我總想著，等債還清了，等兒子長大了，我就能歇歇了。
陳浩很爭氣，從小到大成績都名列前茅，考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也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
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是我所有苦難里唯一的光。
他談戀愛了，女孩叫李娜，長得白凈漂亮，嘴也甜，第一次上門，一口一個「阿姨」叫得我心花怒放。
我打心底里為兒子高興，覺得我這輩子的任務，終於快要完成了。
他們談了兩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為了不讓兒子在親家面前丟臉，我咬著牙，將自己存了半輩子的二十萬養老錢，全部取了出來。
這二十萬，每一分錢都浸透著我的汗水，是我原本打算留著自己看病養老的最後保障。
但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我認了。
我告訴陳浩：「兒子，這二十萬，是媽能拿出來的所有了。八萬八的彩禮，剩下的錢給你們辦一場像樣的婚禮，再添點家具家電，剩下的，就當媽給你們的小家庭啟動資金。」
那天，陳浩抱著我，眼眶都紅了，一個勁兒地說：「媽，謝謝您，您辛苦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那一刻，我覺得我這輩子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親家那邊對彩禮和婚禮的安排也沒意見，一切都在往最美好的方向發展。
我甚至開始憧憬，等他們結了婚，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就可以在家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電話，將我所有的美夢擊得粉碎。
那天我正在家裡興致勃勃地看婚禮酒店的資料，陳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里，他的語氣有些遲疑，吞吞吐吐地。
「媽，那個……跟你商量個事兒。」我笑著說：「傻兒子，跟媽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他沉默了片刻，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媽，娜娜她媽……她媽說，想買輛車，說以後方便接送孩子……你看，你能不能……再支持我們十萬？」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02
「十萬？給你丈母娘買車？」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反問了一遍，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辛辛苦苦一輩子，連輛電動車都捨不得買，每天騎著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槓自行車上下班。
現在，我兒子的丈母娘，一個我只在視頻里見過幾面的女人，居然要我掏十萬塊錢給她買車？
這是什麼道理？
電話那頭的陳浩，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震驚和不滿，聲音更低了：「媽，娜娜說了，她媽也不是白要。這錢就當是……就當是借的，等我們以後有錢了，肯定還您。再說了，她媽也是為了我們好，以後有了孩子，有輛車接送風裡來雨里去的也方便不是？您就當是為了您未來的大孫子，行不行？」
「為了我未來的大孫子？」我氣得笑出了聲，「陳浩，你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六歲！你丈母娘買車，跟我有什麼關係？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她沒有手沒有腳，還是沒有退休金？要買車，讓她自己買，讓她女兒給她買！憑什麼要我這個老婆子來掏這個錢？」我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二十萬！我給了你們二十萬！那是我全部的家當，是我一分一分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養老錢！你現在還想怎麼樣？是不是要我把這身老骨頭賣了，換錢給你丈母G娘買輛豪車，你才滿意？」電話那頭，陳浩被我的怒火嚇得半天沒出聲。
許久，他才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媽，您別生氣，您先別生氣。我知道這錢對您來說很重要，可是……可是娜娜那邊……她都開口了，我要是拒絕，她會覺得我不愛她，覺得我們家看不起她們家。媽，這婚馬上就要結了，我不想因為這點事鬧得不愉快啊。就十萬，真的，就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跟您開口了！」
「又是李娜！」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這個看起來文靜乖巧的女孩，從一開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剛開始談彩禮，她就旁敲側擊，說她哪個閨蜜的婆家給了十八萬八，哪個同事的婆家不僅給了彩禮，還在市區全款買了房。
當時我明確表示，我們家就這個條件，二十萬是我的極限。
她當時笑意盈盈地答應了，沒想到，在這兒等著我呢！
這哪裡是買車，這分明就是變相地加彩禮，是試探我的底線！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陳浩，我的態度很明確。第一，我沒錢。那二十萬已經是我的全部。第二，就算我有錢，這筆錢我也不會出。給你丈母娘買車，不是我的義務，更不是我的責任。你要結婚，我歡迎，但誰也別想把我當冤大頭。你如果覺得因為這十萬塊錢，這個婚就結不成了，那就乾脆別結了！」說完，我「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憤怒、失望、還有一絲徹骨的寒心，像無數隻螞蟻一樣啃噬著我的五臟六腑。
我癱坐在沙發上，看著牆上陳浩從小到大的獎狀，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03
我以為我強硬的態度，能讓陳浩和李娜知難而退。
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男人的愚蠢，以及一個被貪婪蒙蔽了心智的女人的決心。
掛斷電話的第二天，李娜竟然直接找上了門。
她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準備午飯。
她依然是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樣，手裡提著一堆價格不菲的保健品，一進門就甜甜地喊：「阿姨，我來看看您。昨天浩浩跟您打電話，是不是惹您生氣了？他也是笨，話都說不清楚。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她一邊說，一邊熟稔地換上拖鞋，走到我身邊，親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就像我的親生女兒一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這番姿態，倒讓我不好發作了。
我只能壓著火氣，不咸不淡地說：「沒什麼生氣不生氣的，就是覺得你們年輕人，想法太簡單了。」
李娜幫我把菜擇好，洗了手，然後才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勢。
「阿姨，其實我媽她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覺得，我們家就我一個女兒，以後浩浩娶了我，也就是她半個兒子。她尋思著，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這錢誰出不是出呢？再說了，我媽那個人您可能不了解，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輩子要強。她不是真的想要您這十萬塊錢，她要的，是您這邊的一個態度。她覺得，您要是爽快地拿出這筆錢，就證明您是真心接納我，真心重視我們這門親事。您懂我的意思嗎，阿姨？」懂，我怎麼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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