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PUA嗎?
用所謂的「態度」來綁架我,逼我就範。
我心裡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娜娜,阿姨也是女人,你媽媽的心情,我或許能理解一點。但是理解歸理解,現實歸現實。阿姨的情況,陳浩應該都跟你說過了。我一個寡婦,拉扯他長大不容易,這二十萬,真的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了。你們要態度,這二十萬就是我最大的態度。至於那十萬塊錢,我是真的一分也拿不出來了。」
見我軟硬不吃,李娜的臉色終於有些掛不住了。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語氣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اک的委屈和指責:「阿姨,錢是死的,人是活的。誰家還沒個親戚朋友?您要是真有心,怎麼會連十萬塊錢都湊不出來呢?說到底,您就是覺得我,或者說我們家,不值這個價。浩浩跟我說,您一個人把他養大,吃了多少苦。我本來還特別心疼您,敬重您。可我現在覺得,您是不是吃苦吃怕了,所以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比您兒子的幸福還重?」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我最痛的地方。
我這輩子,最恨別人說我愛錢,說我苛待了兒子。
為了陳浩,我付出了我的整個青春,我的一切!
可現在,這些付出在李娜嘴裡,竟然變成了我「把錢看得比兒子幸福還重」的罪證!
一股血氣直衝我的腦門,我「霍」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門口,聲音都在發抖:「你給我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這個婚,你們愛結不結!」李娜大概也沒想到我反應會這麼激烈,她愣了一下,隨即也站了起來,臉上最後一絲偽裝也被撕得粉碎。
她冷冷地丟下一句:「好,張蘭,這是你說的!你別後悔!」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震得整個屋子都在嗡嗡作響,也震碎了我對這門婚事最後的一絲幻想。
04
李娜摔門而去的當晚,陳浩就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與他同行的,還有他未來的丈母娘,王鳳。
王鳳我只在視頻里見過,現實中這還是第一次。
她看起來比視頻里更顯精明,一身得體的套裙,燙著時髦的卷髮,畫著精緻的妝容,看人的眼神裡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審視和壓迫感。
一進門,陳浩就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反倒是王鳳,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主動跟我打招呼:「哎呀,親家母,總算見到你了。你看這事鬧的,本來我們應該早點正式見面的,都怪孩子們不懂事。」她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緩和氣氛,實則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不懂事」的孩子,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我心裡有氣,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王鳳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將名牌包包放在一邊,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親家母,今天我來,主要是為了娜娜和陳浩的婚事。我知道,你為了這個家,為了陳浩,付出了很多,我們都很敬佩你。但是呢,有些事情,咱們當長輩的,眼光要放長遠一點。」她頓了頓,端起我倒的白開水,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很嫌棄,又放下了。
「我知道,為了一輛車的事情,讓你不高興了。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提這個要求?我是在為難你嗎?不是的。我是在幫你們。」「幫我們?」我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對,幫你們。」王鳳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陳浩這個孩子,我看過了,老實,本分,是個好孩子。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老實了,有點沒主見。我們家娜娜呢,從小被我寵壞了,有點小脾氣。以後他們兩個過日子,陳浩肯定是處於弱勢的一方。我這個當媽的,能不為我女兒多考慮一點嗎?」
她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讓她要這十萬塊錢,不是真的圖你這點錢。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但也不缺這十萬。我要的,是陳浩的一個態度,也是你的一個態度。我要讓陳浩知道,為了娶到娜娜,他是需要付出的,這樣他以後才會懂得珍惜。我也要看看,你這個當婆婆的,為了兒媳婦,願意付出到什麼程度。如果你連這點『誠意』都拿不出來,那我怎麼放心把我的寶貝女兒交給你家?」
這番顛倒黑白、強詞奪理的話,徹底把我給聽笑了。
原來在她眼裡,我掏空家底給兒子娶媳,不但不是恩情,反而成了理所應當的「考驗」。
她女兒的驕縱任性,成了我兒子必須無條件包容的理由。
她明目張胆地索取,還被她包裝成了「為了我們好」的深謀遠慮。
我看著眼前這個巧舌如簧的女人,又看了看從進門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像個鵪鶉一樣不敢出聲的兒子,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
我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一家子,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一個可以無限壓榨的提款機。
05
「說完了嗎?」我冷冷地開口,打斷了王鳳的「長篇大論」。
我的平靜,顯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說完了。親家母,話可能不太好聽,但理是這個理。我們做父母的,不都是為了孩子好嗎?你就……」「你不用說了。」我站起身,走到電視櫃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那張存有二十萬的銀行卡,輕輕放在了茶几上,推到了陳浩的面前。
「為了孩子好?王女士,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究竟是為了誰好?你是怕你女兒受委屈,還是怕你以後不能繼續毫無顧忌地從你女兒女婿身上吸血?」我的話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插向王鳳。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嘴唇哆嗦著,你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不再理她,轉而看著我的兒子,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迴蕩在客廳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樣。
「陳浩,你抬起頭,看著我。」陳浩渾身一顫,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指著那張銀行卡,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裡面是二十萬。是我原本給你結婚用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的目光掃過臉色煞白的陳浩,和又驚又怒的王鳳,最後定格在兒子那張我曾經無比熟悉的臉上,此刻卻感到無比的陌生。
「這筆錢,一分都不會花在你的婚禮上。你不是覺得你丈母娘的要求很合理嗎?你不是覺得你媽我冷血無情,阻礙你的幸福嗎?好,我成全你!」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決絕:「這婚,你們自己想辦法結!沒錢是嗎?去借,去貸款,或者讓你能幹的丈母娘給你掏!總之,別再來找我!」
「媽!您說什麼呢!」陳浩終於急了,他猛地站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您不能這樣!這婚期都定了,酒店也……」「那又怎麼樣?」我決絕地打斷他,「那都是用我的錢定的!我現在反悔了,不行嗎?」說完,我拿起我的外套和包,徑直走向門口。
「兒子,這二十萬,我馬上就去銀行存個死期,誰也別想動。你好自為之吧。」我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將身後陳浩絕望的呼喊和王鳳尖利的咒罵,全都關在了門後。
走出單元樓,外面陽光正好,我卻感覺渾身冰冷。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來到了最近的一家銀行。
就在我排隊等候的時候,手機突然瘋狂地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萬分的聲音:「喂!請問是張蘭女士嗎?我是市中心醫院急診科的,你的兒子陳浩……」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手機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06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憤怒、委屈、決絕……所有情緒都被恐懼和擔憂沖刷得一乾二淨。
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的兒子出事了!
我瘋了一樣衝出銀行,攔了一輛計程車,用帶著哭腔的、顫抖的聲音報出醫院的地址。
一路上,我雙手合十,語無倫次地祈求著滿天神佛,求他們保佑我的兒子一定不能有事。
那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比我過去五十二年的人生還要漫長。
趕到急診室,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陳浩。
他的額頭包著紗布,臉上還有幾處擦傷,但好在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
我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一半。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告訴我,陳浩是騎電瓶車闖紅燈,被一輛正常行駛的轎車給撞了,萬幸的是對方剎車及時,他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加上輕微腦震盪,留院觀察兩天就沒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