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 84 萬,你還有臉待在這個家裡?趕緊給我滾出去!」
妯娌指著我,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公公的養老錢丟了,全家人都認定是我乾的。
他們翻了我的包,搜了我的房間,像審犯人一樣審問我。
我看著這群所謂的親人,一言不發,直接當著他們的面按下了物業的內線電話。
「監控錄像,我要我們家門口三天內的全部監控錄像。」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賊,到底是誰。

我按下內線電話掛斷鍵的脆響,像一顆石子投進死水裡,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隨即被更沉重的死寂吞沒。
客廳里的空氣黏稠得像化不開的糖稀,裹挾著每個人粗重的呼吸聲和毫不掩飾的惡意。
我的妯娌,李娟,那張塗著廉價口紅的嘴唇誇張地扭曲著,仿佛剛剛吞下了一隻蒼蠅。
她愣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尖利的聲音。
「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林晚,你以為叫物業來就能洗脫嫌疑了?賊喊捉賊的把戲,誰不會玩!」
她上前一步,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這次真的濺到了我的臉上,溫熱又噁心。
我沒有躲,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刻毒。
婆婆坐在主位的沙發上,那張常年因為不滿而耷拉著的臉,此刻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不耐煩地敲著紅木茶几,發出「篤篤」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是在催命。
「行了,別在這兒演戲了。」
「林晚,家裡就你一個外人,不是你拿的還能是誰拿的?」
「趕緊把錢拿出來,看在張誠的面子上,這事兒就算了。」
她的話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是在施捨天大的恩惠。
結婚三年,我自問勤勤懇懇,孝順公婆,友愛家人,可到頭來,在她眼裡,我終究只是一個外人。
我將視線轉向我的丈夫,張誠。
他站在我和他媽中間,臉上寫滿了為難與焦灼。
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他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口吻在我耳邊說:「晚晚,你先跟媽認個錯,啊?」
「錢……錢我們一起想辦法還,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別把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底涼了下去。
不是冰,冰還有融化的時候。
我的心,變成了一塊被遺棄在北極深海里的石頭,沒有溫度,沒有知覺,只有無盡的沉墜。
我緩緩地,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他的手心全是汗,黏膩,潮濕,讓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反胃。
我沒有看他,目光越過他,投向了角落裡始終沉默的公公。
他蜷縮在單人沙發里,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平日裡總是樂呵呵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失望和痛心。
他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控訴。
八十四萬,那是他攢了一輩子的養老錢。
這筆錢的存在,李娟知道,婆婆知道,張誠也知道。
只有我,是在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聽說這個數字。
因為這筆錢,憑空消失了。
而我,就成了全家唯一認定的那個劊子手。
李娟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心虛了,表演得更加賣力。
她走到公公身邊,一邊替他撫著胸口順氣,一邊聲淚俱下地控訴。
「爸,您彆氣壞了身子。」
「都怪我,昨天晚上我就看見林晚鬼鬼祟祟地在您房間門口晃悠,當時我就該多留個心眼兒的。」
「誰能想到她看著文文靜靜的,心腸這麼黑,連自己家人的養老錢都偷啊!」
她的話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割著我的神經。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昨天晚上。
我起夜喝水,路過公公房間,看到他房門虛掩著,便好心上前輕輕帶上。
這個再正常不過的舉動,在李娟的嘴裡,就成了我鬼鬼祟祟的罪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重量。
客廳牆上的石英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每一秒都像是在對我進行凌遲。
他們在等我崩潰,等我認罪,等我背上這口天大的黑鍋。
而我,在等物業,在等那個能將他們所有醜惡嘴臉都照得一清二楚的鐵證。
這短短的幾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這漫長的等待,是對這家人的最終審判。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整個客廳的空氣都為之一振。
李娟臉上的得意僵住了,婆婆敲擊茶几的手也停了下來。
張誠下意識地又想來拉我,被我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我站起身,走向門口,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平穩。
打開門,兩位穿著物業制服的工作人員站在外面,手裡拎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您好,是您需要調取監控嗎?」其中一位年輕些的師傅客氣地問。
「是的,麻煩你們了。」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波瀾。
我側身讓他們進來,客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他們身上,或者說,是聚焦在那台筆記本電腦上。
「放……放這兒吧。」張誠指了指茶几,聲音有些乾澀。
物業師傅將電腦放在茶機上,開機,連接線路,動作麻利。
李娟第一個湊了過去,像一隻聞到腥味的貓。
「看,好好看看,看清楚這個賊到底是誰!」她叫囂著,眼神卻不敢與我對視。
婆婆也挪了過去,雙手抱胸,擺出一副審查官的架勢。
公公在張誠大哥張偉的攙扶下,也顫巍巍地站到了後面。
我沒有動,依舊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這個距離讓我能看清螢幕,也能看清他們每一個人的表情。
「請問您需要調取哪個時間段的監控?」物業師傅問。
我平靜地報出時間:「昨天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
李娟立刻尖叫起來:「你看你看,她連時間都記得這麼清楚,肯定是早有預謀!」
我沒有理會她的聒噪,只是對物業師傅點了點頭。
師傅熟練地操作著,很快,監控畫面出現在螢幕上。
我們家門口的走廊,在夜視鏡頭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白色調,安靜得像一座墳墓。
時間在螢幕右下角跳動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當時間跳到凌晨兩點三十七分時,畫面里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人戴著深色的帽子和口罩,將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身形瘦小,穿著一身深色的居家服,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我們家門口。
婆婆的呼吸聲明顯粗重起來。
「這……這誰啊?鬼鬼祟祟的!」
李娟死死地盯著螢幕,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畫面中的人影並沒有試圖開門,而是在門口的消防栓箱前停了下來。
她熟練地打開消防栓箱的門,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
很快,她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用深色布包裹著的東西。
那個布包的形狀和大小,像極了早上公公描述他用來包錢的那個。
人影拿出布包後,迅速塞進自己懷裡,然後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
雖然光線昏暗,雖然戴著口罩,但那雙眼睛裡的驚慌和貪婪,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身形,那動作,是那麼的熟悉。
「這看不清臉啊,誰知道是誰!」婆婆嘟囔著,語氣里透著不易察覺的放鬆。
仿佛只要看不清臉,偷錢的人就依然可以是我。
我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才緩緩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