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手術費要九十萬,我跟妹妹一人出十萬,剩下的七十萬,老婆,只能靠你了。」老公握著我的手,眼裡滿是懇求。我甩開他的手,沒說一句話。憑什麼?就憑我是他老婆?婆婆從我嫁過來那天起,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如今病了,卻要我傾家蕩產去救她?我轉身走進房間,反鎖了門,給醫院打去了電話。「喂,我是病人的家屬,我代表全家,申請放棄對我婆婆的治療。」

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像無形的藤蔓,順著鼻腔一直勒到心臟。
張偉緊緊攥著我的手,他的掌心黏膩濕滑,透著一股焦灼的汗味。
「晚晚,媽的手術費要九十萬。」
他的聲音乾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沙礫里擠出來的。
「我跟小麗、小強商量過了,我們一人出十萬,剩下的七十萬,老婆,只能靠你了。」
他說完,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裡,裝滿了恰到好處的懇求與依賴。
我感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七十萬。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那不是一筆能壓垮一個普通家庭的巨款,而是一張可以隨手丟棄的餐巾紙。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那黏膩的觸感讓我一陣噁心。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男人,這個在我面前永遠扮演著「好丈夫、好兒子」的成年巨嬰。
憑什麼?
就憑我是他張偉的老婆?
結婚五年,婆婆王秀英何曾給過我一天好臉色?
我生下女兒,她守在產房外,聽說是女孩,轉身就走,留下罵罵咧咧的一句「賠錢貨」。
我坐月子,她一天都沒伺候過,每天打著麻將,對我媽送來的雞湯挑三揀四,嫌油膩,嫌寡淡。
我的工資卡,從結婚第二年起,就被她用「年輕人花錢大手大腳,我幫你們存著」的理由拿走。
她說得冠冕堂皇,好像是天大的恩賜。
張偉這個劊子手,就在一旁幫腔:「媽是為了我們好。」
是啊,為了你們好。
吸食我的血肉,去供養他們一大家子。
如今,這個視我為仇人的婆婆病了,需要錢了,他們就理所當然地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他們不是血脈相連嗎?
怎麼到了出錢的時候,我這個「外人」反而成了頂樑柱?
張偉還在喋喋不休。
「老婆,我們是夫妻一體啊,我的媽就是你的媽。」
「現在這個家,只有你能拿出這筆錢了,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這些話,像一根根生鏽的鈍針,一下下扎進我的耳膜。
我看著他表演,看著他聲情並茂地試圖對我進行道德綁架,內心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轉身,走向臥室,沒再看他一眼。
「晚晚!你去哪?你聽我說完啊!」
「砰」的一聲,我將他和他的虛偽言辭一起關在門外。
「咔噠。」
門被我反鎖。
世界瞬間安靜了。
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他由勸說到拍門,再到瘋狂砸門的嘶吼。
我從抽屜里拿出另一部手機,開機,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您好,這裡是市中心醫院。」
我穩了穩心神,用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靜語氣開口。
「喂,我是 23 床病人王秀英的家屬。」
「我代表全家,申請放棄對我婆婆的治療。」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對方顯然被我的話震驚了。
「……女士,您確定嗎?放棄治療是需要所有直系親屬同意並且簽字的,這是非常嚴肅的決定。」
門外,張偉的砸門聲更響了,伴隨著他氣急敗壞的咒罵。
「林晚!你開門!你在裡面幹什麼!」
我對著電話,清晰地說道:「我確定。」
然後,我對著門板,一字一句地告訴門外那個暴怒的男人。
「我幫你做了你不敢做的決定。」
砸門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是張偉徹底崩潰的嘶吼和咒罵。
「林晚!你這個毒婦!你瘋了嗎!那是我媽!」
「你不得好死!」
我握著手機,隔著一扇門,清晰地告訴他。
「張偉,這只是一個開始。」
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打破了房間裡的死寂。
來電顯示是醫院。
我劃開接聽,聽筒里傳來一個嚴肅而沉穩的女聲。
「您好,是林晚女士嗎?我是市中心醫院的護士長。」
「我需要再次跟您確認,關於 23 床病人王秀英女士放棄治療的申請,是您本人的真實意願嗎?」
「是的。」我回答得沒有猶豫。
「林女士,我必須提醒您,這個流程非常嚴肅,需要病人的所有子女,也就是張偉先生、張麗女士、張強先生全部到場,並親自簽署書面文件,才能生效。」
「我明白,」我冷靜地回應,「我會親自去醫院辦理手續。」
掛斷電話,我甚至能想像到電話那頭護士長緊鎖的眉頭。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了更雜亂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林晚!你這個賤人!給我滾出來!」是小姑子張麗尖利刺耳的聲音。
「開門!我告訴你,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弄死你!」這是小叔子張強充滿威脅的低吼。
張偉、張麗、張強,他們家的「鐵三角」審判團,到齊了。
他們堵在我家門口,像三頭被激怒的野獸,用最污穢的言語對我進行輪番辱罵。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走廊的燈光照在我臉上,也照清了他們三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張麗一個箭步衝上來,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你安的什麼心!我媽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咒她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小叔子張強則抱臂站在一旁,眼神陰鷙地盯著我:「嫂子?我勸你想清楚。今天你要是不把錢拿出來,以後這日子,誰都別想安寧。」
張偉站在他們身後,一臉的痛心疾首,仿佛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面對這三人的指責,我一言不發。
我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機,點開錄像功能,將攝像頭對準他們。
「怎麼?」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想動手?」
張偉看到我錄像,臉色一變,伸手就想來搶我的手機。
我側身躲開,他的手抓了個空。
「你們不是要說法嗎?」我舉著手機,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我現在就給你們說法。」
「第一,錢,我一分都不會出。」
「第二,要去醫院簽字,可以,我去簽。我不僅要去簽,我還要告訴所有醫生護士,是你們三個孝子賢孫,逼得我這個兒媳婦走投無路,只能放棄治療。」
我的話音不高,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刺向他們的要害。
三個人都愣住了,他們大概沒想到,一向溫順隱忍的我,會變得如此強硬。
張麗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張強臉上的威脅變成了錯愕。
張偉的表情最是精彩,憤怒、震驚、還有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沒再理會他們,徑直換鞋,開門下樓。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出門,氣急敗壞,卻毫無辦法。
我叫了一輛網約車,前往醫院。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
手機螢幕亮起,是張偉發來的一條又一條信息。
「林晚,你非要鬧到這個地步嗎?」
「算我求你了,別鬧了行不行?媽真的快不行了!」
「你今天要是敢簽字,我們倆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