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剛回來,沒個車不行,這車先給他開。」
公公一句話,就決定了我們家唯一代步車的歸屬。
沒人問我的意見,也沒人管我以後怎麼帶孩子。
我徹底看透了這一家人的自私。
沒有大吵大鬧,我默默收拾好東西,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整個春節,丈夫不聞不問。
直到除夕夜,他發來消息,語氣理所當然:「都幾點了?怎麼還不回來做飯?全家都餓著肚子等你呢。」
我笑了,回復他:「等我?不好意思,我娘家也等我開飯呢。」

晚飯的餐桌上,燈光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油亮。
我給兒子夾了一筷子青菜,他正埋頭扒著碗里的米飯。
對面的大伯哥趙輝,剛從國外回來,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飛揚的神采,說起話來手舞足蹈。
他講著國外的見聞,公婆聽得眉開眼笑,仿佛兒子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金科玉律。
趙偉,我的丈夫,也跟著賠笑,時不時附和兩句,像個合格的捧哏。
一盤紅燒魚端上來,婆婆立刻把最肥美的一塊魚肚子肉夾到了趙輝碗里。
「輝啊,多吃點,看你在外面都瘦了。」
趙輝嘴上說著「媽你太客氣了」,筷子卻誠實地伸向了那塊肉。
公公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整個飯桌瞬間安靜下來。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掃過我和趙偉,最後停在趙輝身上。
「輝子剛回來,人生地不熟的,出門辦事沒個車不行。」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家裡這輛車,我看就先給你哥開著代步。」
這句話,他是對著趙偉說的,卻像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我的臉上。
熱氣騰繞的飯菜,瞬間失去了所有溫度。
我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沖,耳邊嗡嗡作響。
婆婆立刻敲起了邊鼓,聲音尖細:「就是,你哥現在是大公司的經理,出門得有面子,總不能讓他去擠公交吧?」
趙偉低著頭,筷子在碗里胡亂地攪著,一言不發。
他甚至不敢抬眼看我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咽,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爸,媽,我們沒車不方便。」
「天天要送樂樂去幼兒園,有時候孩子半夜發燒,去醫院也得用車。」
我說的是事實,是這個家最真實的日常。
婆婆的臉瞬間拉了下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
「矯情什麼!」
「以前沒車的時候,日子不也照樣過?腿長著是幹嘛的?」
「你哥那是正經事,是事業,你帶個孩子能有多大的事?」
對面的趙輝,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假意推辭。
「爸,媽,這怎麼好意思呢,弟妹和偉子也需要用車。」
他的眼神里卻沒有半分歉意,只有掩飾不住的得意和輕蔑。
我把最後的希望,投向了我的丈夫,那個曾經許諾會保護我一輩子的人。
他終於抬起頭,眼神卻飄忽不定,躲閃著我的注視。
他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就……就先給哥開一陣子,我們……」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也不想聽了。
這一刻,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裡徹底碎裂,再也拼不起來。
原來那些所謂的體諒和愛,在他們一家人的親情面前,一文不值。
我不過是個外人,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的、免費的保姆。
我沒再說話。
也沒有哭鬧。
我只是平靜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碗里那早已冰冷的米飯。
然後,我放下碗筷,抱起已經有些睏倦的兒子。
「樂樂,我們回房間睡覺了。」
我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回了我們的臥室,關上了門。
門外,他們的歡聲笑語還在繼續,仿佛剛才那段插曲,從未發生過。
臥室的窗簾拉得很嚴,只留下縫隙,透進路燈昏黃的光。
樂樂已經睡熟了,呼吸均勻,小臉上還帶著甜笑。
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直到眼睛發酸。
這個家,已經沒有了任何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我站起身,打開衣櫃,動作輕緩地拿出一個行李箱。
深夜的寂靜里,拉鏈滑動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我開始收拾東西。
我自己的衣服,樂樂的衣服,我們的日常用品。
打開抽屜時,一本相冊掉了出來。
最上面那張,是我們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趙偉,穿著筆挺的西裝,笑容燦爛,眼神里滿是憧憬。
他曾對我說:「晚晚,以後我就是你的依靠,這個家就是你的港灣。」
多麼可笑的承諾。
他的依靠,就是沉默。
他的港灣,隨時可以為了他的家人,把我推出去淋雨。
我把相冊合上,塞進了抽屜最深處,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我只帶走了屬於我們母子倆的東西。
那些他買的衣服,公婆買的擺設,哪怕是一雙拖鞋,我都原封不動地留在了原地。
我要和這個地方,做最徹底的切割。
凌晨四點,天還是一片墨黑。
我輕輕搖醒樂樂。
「寶寶,我們起床,去外婆家住幾天好不好?」
樂樂揉著惺忪的睡眼,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早已在手機上叫好了車。
沒有驚動任何人,我拉著行李箱,一手抱著熟睡的兒子,走出了那個令人窒 gin 的房間。
客廳里一片狼藉,是昨夜狂歡後留下的殘局。
空氣中還瀰漫著酒氣和食物混合的怪味。
我一步步走下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卻又無比堅定。
樓下,昏暗的路燈旁,停著我那輛熟悉的白色小車。
車邊站著兩個人。
是公公和趙輝。
公公正把車鑰匙塞到趙輝手裡,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驕傲和寵溺。
「開慢點,這車性能不錯。」
趙輝接過鑰匙,在手裡拋了拋,發出清脆的響聲,一臉的意氣風發。
他們看到了抱著孩子、拉著行李箱的我。
公公只是象徵性地抬了抬下巴,問了一句:「這麼早帶孩子去哪?」
趙輝則乾脆把目光轉向了車,伸手撫摸著車前蓋,像是欣賞一件新玩具。
他們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
不等我回答,公公已經開始指點趙輝怎麼用車上的功能。
那一刻,我連最後一點開口的慾望都沒有了。
一輛網約車緩緩駛來,停在我身邊。
司機師傅下來幫我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
我抱著樂樂,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沒有回頭。
車子平穩地開動了。
我從後視鏡里,看著那兩個人,那輛車,那棟樓,在我視野里慢慢縮小,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
風從車窗的縫隙里灌進來,吹在臉上,很冷。
但我知道,我正在駛向一個沒有他們的地方。
一個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車子在我家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下。
我付了錢,抱著樂樂,拉著行李箱,走進了熟悉的樓道。
清晨的樓道里,迴蕩著我拉動行李箱的軲轆聲。
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家門。
客廳里,我爸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我媽在廚房裡忙碌著,抽油煙機發出嗡嗡的聲響。
聽到開門聲,他們同時回過頭。
「晚晚?你怎麼……」
我媽解下圍裙,快步走過來,臉上的驚訝很快變成了擔憂。
她看到了我身後的行李箱,看到了我泛紅的眼眶,看到了我臉上強撐著的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