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錢的銀鎖子?
在我聽來,他不是在說那個銀鎖,而是在說我的女兒,萌萌。
在他心裡,我的女兒,就是不值錢的,可以被隨意忽視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最後溫度也消失殆盡。
「是嗎?」我冷笑一聲,「我就是這麼小題大做。」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世界清靜了。
但只清靜了不到三分鐘。
手機再次瘋狂震動起來,這次是舅舅林偉業。
我直接按了靜音,不想讓這些污穢的聲音,污染了我女兒的早餐時間。
手機螢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一個垂死掙扎的信號燈。
電話不接,簡訊就來了。
舅媽的,舅舅的,還有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內容大同小異。
「蘇晚你這個白眼狼!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媽當年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沒有我們林家,哪有你的今天?趕緊把合同恢復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小晚啊,聽話,別跟你外公置氣,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我面無表情地一條條刪除。
當看到「你媽當年就是這麼教你的」那句話時,我的手指停住了。
一股壓抑不住的暴怒從心底直衝上來。
他們有什麼資格提我媽?
我那個溫柔善良,卻被他們吸乾了最後一滴血,最終抑鬱而終的母親。
我撥通了舅舅林偉業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你終於肯接電話了!我告訴你蘇晚……」
「林偉業,」我打斷他,聲音冷得結冰,「你再提我媽一個字,我不止是終止合同這麼簡單。」
「我會讓你的公司,你全家,徹底從這個城市消失。」
電話那頭,林偉業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打壓了下去,他大概從未聽過我用這種口氣說話。
「你……你敢!」他色厲內荏地喊道。
「你大可以試試。」
我再次掛斷電話,並將他們的號碼全部拉黑。
客廳里一片死寂。
我感到一陣脫力,靠在沙發上,胸口劇烈地起伏。
一雙溫暖的小手忽然抱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驚,回頭看到萌萌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邊,她仰著小臉,大眼睛裡滿是擔憂。
「媽媽,你別生氣。」
她學著我平時安慰她的樣子,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萌萌不難過了,萌萌有鑽石項鍊,比他們的都好。」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委屈,在女兒稚嫩的安慰面前,都化作了洶湧的心疼。
我緊緊地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
我的女兒,我的一切。
為了她,我可以化身修羅,踏平一切地獄。
這個決心,從未如此堅定。
沒過多久,門鈴被按得震天響,伴隨著用力的拍門聲。
「蘇晚!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你這個不孝女,給我滾出來!」
是林建國和林偉業的聲音,還有舅媽尖銳的哭嚎。
他們,殺上門來了。
門外,鬼哭狼嚎。
林建國的怒吼,林偉業的咒罵,舅媽的哭天搶地,混合成一曲刺耳又滑稽的交響樂。
「蘇晚!你給我開門!反了天了你!」
「你要逼死我們一家是不是?你這個喪門星!」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養出這麼個白眼狼外甥女啊!」
我透過貓眼,看著門外那幾張因為憤怒和貪婪而扭曲的臉,心中一片冷漠。
萌萌有些害怕,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我摸了摸她的頭,拿起內線電話,撥通了樓下保安室的號碼。
「喂,保安室嗎?A 棟 1201,有人在門口非法騷擾,影響住戶正常生活,麻煩上來處理一下。」
我的語氣平靜得像在點一分外賣。
放下電話,我走到門邊,隔著厚重的實木門,淡淡地開口。
「別嚎了,保安馬上就到,你們想在整個小區面前丟人現眼,就繼續。」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林建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他顯然是被我的冷靜激怒了。
「你還敢叫保安?我是你外公!我來我外孫女家,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我譏諷地笑了一聲,「昨天在壽宴上,你怎麼不說萌萌是你親外曾孫女,天經地義該有長命鎖?」
「你!」林建國再次語塞。
「想讓我恢復合同,可以。」我不再跟他們廢話,直接拋出我的條件。
「帶著你的好兒子,好兒媳,在昨天那個酒店,擺一桌一模一樣的酒席,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我女兒萌萌,公開道歉。」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門板。
門外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大概以為自己聽錯了。
公開道歉?為了一個丫頭片子?讓八十歲的林家大家長,去給一個黃毛丫頭道歉?
這在他們看來,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果然,下一秒,林建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
「蘇晚!你痴心妄想!你瘋了!」
他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為了一個丫頭片子,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我告訴你,不可能!」
「丫頭片子?」我重複著這四個字,心中的寒意更甚。
「是啊,在你眼裡,萌萌是丫頭片子,我媽是潑出去的水,只有林浩,你那個寶貝孫子,才是林家的根。」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不易察察的悲哀。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轉身,不再理會門外的任何聲音。
很快,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傳來,兩個高大的保安出現在走廊里。
「幾位,這裡是私人住宅,請你們立刻離開,不要打擾業主休息。」
「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敢趕我們走?」舅舅林偉業還在叫囂。
保安顯然見多了這種場面,面無表情地做出「請」的手勢。
「不管你們是誰,再不離開,我們就報警了。」
門外傳來一陣拉扯和咒罵,最終,都隨著電梯門的關閉而消失。
世界,終於徹底清靜了。
我靠在門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一場硬仗,才剛剛開始。
我轉過身,對上萌萌擔憂的眼睛。
我蹲下來,平視著她。
「萌萌,怕嗎?」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小手攥得緊緊的。
「媽媽,他們是壞人嗎?」
我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孩子解釋這複雜的親情糾葛。
最終,我只是說:「他們是做錯事的大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我將她抱進懷裡,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頂。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我的女兒。
誰都不行。
趕走了那群所謂的「親人」,家裡恢復了寧靜,但我的心卻無法平靜。
舅媽那句「你媽當年就是這麼教你的」,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裡,隱隱作痛。
一種莫名的煩躁攫住了我。
我讓阿姨陪著萌萌在遊戲室玩,自己走進了書房。
書房的角落裡,放著幾個上了鎖的儲物箱,裡面都是我母親的遺物。
母親林婉,在我上大學那年,因為重度抑鬱症,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些年,外公一家對外人的說法一直是,我母親自己想不開,是個性格有缺陷的女人。
我從不相信。
我的母親,溫柔、堅韌,她那麼愛我,怎麼會捨得拋下我。
我打開其中一個落了灰的木箱,一股陳舊的樟木味道撲面而來。
裡面是母親生前看的書,寫的信,還有……一本墨綠色的日記本。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從不知道母親有寫日記的習慣。
我顫抖著手,翻開了日記本。
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帘,日期是從她結婚後開始的。
日記的前半部分,充滿了新婚的甜蜜和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她記錄了我和父親生活的點點滴滴,字裡行間都是愛意。
可從某一天開始,日記的基調變了。
「今天帶小晚回娘家,爸看見我們,臉就拉了下來。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事別老往娘家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