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助似的看向旁邊的周明。
而我的丈夫,此刻正站在我身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地拉扯著張翠花的胳膊,想把她拖走。
我懶得再看這場鬧劇,對著鄰居們微微點頭致意。
「抱歉,家醜外揚,讓大家見笑了。」
說完,我「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張翠花的咒罵聲和鄰居們的議論聲混雜在一起,漸漸遠去。
我靠在門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這場勝利,沒有帶來任何喜悅,只有無盡的疲憊。
周明站在客廳中央,看著我,眼神複雜。
「林晚,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現在整個小區都知道了,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想笑。
臉面?
他只在乎他的臉面。
我被他媽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他怎麼不覺得丟臉?
我辛辛苦苦攢的錢被挪用的時候,他怎麼不覺得丟臉?
「周明,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我一直忍,一直退讓,這個家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冷冷地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我知道,在他心裡,我今天的行為,就是不懂事,是把家醜外揚的罪魁禍首。
張翠花的戰鬥力遠超我的想像。
小區里鬧了一場沒占到便宜,她迅速轉移了戰場。
當天下午,我們家的親戚群就炸了。
群里,張翠花化身為被惡毒兒媳迫害的悲情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我的「罪行」。
各種語音條、小作文輪番轟炸,把我說成了一個不孝不敬、刻薄寡恩的潑婦。
緊接著,大姑、小姨、二叔、三舅……各路親戚的電話像催命符一樣接連打來。
他們的說辭大同小異,核心思想就是我一個晚輩,不應該跟長輩計較。
「小晚啊,你婆婆也是為了你們好,周凱有出息了,將來也能幫襯你們嘛。」
「一家人,錢放在誰那裡不是放?你怎麼能停了你媽的生活費呢?太不懂事了!」
「周明,你得管管你媳婦,這麼由著她胡來,以後家裡還有規矩嗎?」
周明被這些電話轟炸得焦頭爛額,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在親戚們的「道德審判」下碎了一地。
他扛不住了。
周末,他幾乎是強行把我塞進車裡,要帶我回老家「開家庭會議」。
「林晚,算我求你了,回去給我媽低個頭,把這事兒了了,行嗎?」他近乎哀求地對我說。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沒有說話。
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一場鴻門宴。
老家的飯桌上,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滿滿一桌子菜,沒有人動筷子。
周明的七大姑八大姨悉數到場,一個個板著臉,像是等著審判犯人。
張翠花坐在主位上,眼眶紅紅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周明的大姑率先發難:「林晚,我們知道你賺錢多,有本事。但做人不能忘了本,孝順長輩是天經地義的。你怎麼能因為一點小事,就跟你婆婆鬧成這樣?」
「是啊,」小姨也幫腔,「你婆婆把周凱拉扯大也不容易,現在幫他一把怎麼了?你作為嫂子,不也該出份力嗎?」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我身上。
在他們眼裡,我理智的反抗成了不懂事,我的界限感成了不尊重長輩。
周明坐立不安,不停地給我使眼色,示意我服個軟。
我全程沉默,低著頭,像是在認真聽取他們的教誨。
等他們說得口乾舌燥,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我才緩緩抬起頭。
我沒有看他們,而是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林晚!你這個黑心爛肚腸的賤人!……我告訴你,我就是偏心周凱怎麼了?他是我兒子,能給我養老送終!你呢?你就是個外人!一個只會下蛋的雞!……」
張翠花那天晚上打給我的電話錄音,清晰地在整個房間裡迴響。
裡面充滿了最惡毒的詛咒,和對小兒子毫不掩飾的偏愛。
飯桌上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親戚的臉上都寫滿了尷尬。
張翠花的臉色更是由紅轉白,由白轉青。
幾秒鐘後,大姑乾咳了一聲,嘴硬道:「這……這不就是氣話嘛!你媽在氣頭上,說話哪有個準兒。」
氣話?
我冷笑一聲,劃開手機螢幕,點開了另一份文件。
「這些年,我給周凱買手機,轉帳一萬二。」
「他上大學,我給他付的學費和生活費,總共五萬六。」
「他談戀愛,出去旅遊,沒錢了就找我要,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兩萬多。」
我把一筆筆轉帳記錄展示給他們看,每一筆都清晰地記錄著日期和金額。
「這些加起來,將近十萬了。這些錢,還不算逢年過節我給他的紅包,給他買的衣服鞋子。」
整個飯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我冰冷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周明,那個從頭到尾都像個局外人的丈夫。
「周明,我問你,這些錢,你都知道嗎?」
他張了張嘴,眼神躲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當然知道。
每一次,都是他以「幫幫弟弟」的名義,讓我掏的錢。
我看著他這副懦弱無能的樣子,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失望,徹徹底底的失望。
我站起身,環視了一圈飯桌上這些所謂的「家人」。
夠了。
真的夠了。
我不想再和這群吸食我血肉的寄生蟲有任何瓜葛。
我的目光最後落在周明身上,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
「這個家,我累了。」
「周明,我們離婚吧。」
飯桌上的喧囂和挽留被我甩在身後,周明沒有追出來。
也好。
我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一輛白色的 SUV 突然橫著插過來,攔住了我的去路。
車門打開,我的小叔子周凱和他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友走了下來。
「嫂子,走這麼快乾嘛?跟我哥吵架了?」
我懶得理他,發動了汽車。
他卻直接走過來,一巴掌拍在我的引擎蓋上。
「喲,脾氣還挺大。我勸你別鬧了,就你這樣,我哥肯定跟你離婚。一個女人,離了婚,看誰還要你。」
他旁邊的女友也抱著手臂,陰陽怪氣地開口:「就是,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再說了,也多虧了嫂子你這十二萬,不然我們的婚房首付還差一點呢。以後我們結婚,你可得包個大紅包啊。」
兩個人一唱一和,囂張的嘴臉看得我一陣噁心。
他們以為,他們贏了。
他們以為,我是那個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臉上那副理所當然的勝利者姿態,心裡翻湧的怒火和噁心,突然之間平息了。
我笑了。
我的笑讓周凱和他女友都愣住了。
我慢條斯理地熄了火,拿起副駕上的手機,不緊不慢地解鎖,點開備忘錄。
我把手機螢幕轉向他們,上面是一張照片。
一張「借條」的照片。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今借到林晚女士人民幣壹拾貳萬元整(¥120000.00),用於家庭應急周轉,承諾於三年內還清。此據。」
落款人,是張翠花。
下面還有鮮紅的指印。
我看著他們瞬間變化的臉色,輕聲細語地解釋道:「哦,忘了告訴你們了。這十二萬,不是給的,是借的。」
「本來想著,一家人,你們要是安分守己,這借條也就是一張廢紙。」
「既然你們現在這麼得意,這麼急著跟我劃清界限……」
我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不好意思,明天一早,我就會拿著借條原件去找我的律師。咱們法庭見吧。」
周凱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像一張紙。
他女友的表情更是精彩,震驚、懷疑、恐慌交織在一起,她猛地看向周凱,眼神里全是質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