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借條?怎麼會有借條?你媽不是說你嫂子自願給的嗎?」
周凱結結巴巴,完全慌了神。
「我……我不知道……我媽沒跟我說啊……」
我懶得再看他們這副蠢樣。
我收回手機,重新發動汽車,繞過他們的車。
從後視鏡里,我能看到他們倆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像兩個被雷劈中的傻子。
車子開上大路,我打開車窗,任由冷風灌進來。
胸口那股被壓抑許久的鬱氣,終於隨著這陣風,煙消雲散。
掌控局勢的快意,讓我幾乎想放聲大笑。
張翠花,周凱,周明……你們所有人都想不到吧。
我林晚,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場遊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我拋出的「借條」炸彈,威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大。
我前腳剛到家,後腳周凱的電話就追了過來,電話里他像瘋了一樣質問我借條是不是偽造的。
我只回了一句「明天等我的律師函」,就掛了電話。
可以想像,老家那邊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果不其然,半小時後,周明回來了。
他一臉疲憊,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掙扎,進門第一句話就是:「林晚,周凱說你偽造了一張借條,是不是真的?」
我正在慢條斯理地收拾我的東西,聞言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不是偽造的。」我坦然承認,「當初給你媽那筆錢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讓她親手簽了字,按了手印。」
周明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你……你那時候就算計好了?」
「算計?」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周明,這不叫算計,這叫自我保護。我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你媽,也不信任你。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確的。」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站起身,直視著他。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把我推到了現在這一步。」
「現在,選擇權在你手上。要麼,讓你媽和周凱把十二萬還給我,我們好聚好散。要麼,我們就法庭見,到時候離婚和債務一起清算。」
我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死死地釘進周明的心裡。
他徹底慌了。
一邊是蠻不講理、視財如命的母親和弟弟,一邊是態度堅決、手握王牌的妻子。
他那套「和稀泥」的哲學,在赤裸裸的法律和金錢面前,第一次失效了。
他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是張翠花。
周明猶豫著接起,聽筒里立刻傳出張翠花又哭又鬧的撒潑聲。
「兒子啊!你快管管你媳婦!她要害死我啊!我什麼時候簽過什麼借條,那是她偽造的,她要告我,要讓我坐牢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周明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臉色越來越白。
我卻別過臉去,不再理他。
我拿起我的包,開始聯繫律師,諮詢離婚和債務追討的詳細流程。
我的行動就是我的態度。
周明,這一次,沒有人會再給你和稀泥的機會了。
你必須做出選擇。
而你的選擇,將決定我們之間,是徹底的終結,還是萬劫不復。
我拖著行李箱走向門口,手搭在門把上。
「我今晚去酒店住。你想清楚了,再聯繫我。」
門在我身後關上,也關上了我們曾經的家。
我在酒店住了兩天,周明沒有聯繫我。
我猜,他正在經歷一場天人交戰。
這期間,我諮詢了律師,遞交了材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第三天晚上,周明突然出現在酒店樓下。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鬍子拉碴,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他叫住我,聲音沙啞:「林晚,我們能談談嗎?」
我們坐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館裡,相對無言。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幻滅後的疲憊。
「我回家了。我找到了……找到了我媽以前幫周凱處理一場小刮蹭事故時簽的協議書。」
他從包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推到我面前。
「上面的簽名,和……和你那張借條照片上的筆跡,一模一樣。」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他無關的事實,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巨大震動。
我看著那份協議書,沒有說話。
「我拿著它去問我媽了,」他繼續說,眼神空洞,「她一開始還抵賴,後來,瞞不住了,就全承認了。」
「她承認她簽了借條,她承認她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能想像到那個場面。
他心中那座名為「母親」的聖潔雕像,轟然倒塌,碎成了粉末。
「可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周明苦笑了一下,笑容比哭還難看,「她反而罵我,罵我無能,娶了個厲害媳婦都管不住,胳膊肘往外拐。」
「我跟她大吵了一架。我第一次發現,我媽,我的家人,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他說完,沉默了很久,然後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滿是痛苦和悔恨。
「林晚,我對不起你。我以前……就是個混蛋,是個傻子。」
他突然站起身,繞過桌子,在我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咖啡館裡零星的客人朝我們看過來。
「林晚,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前是豬油蒙了心,我現在醒悟了,我真的醒悟了。」
他拉著我的手,眼淚掉了下來,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我靜靜地抽回我的手。
我看著他跪在地上,看著他這張我曾經深愛過的臉,如今寫滿了卑微和懺悔。
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只泛起一圈漣漪,便再無聲息。
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無法重建。
我看著他,聲音冷得像窗外的夜色。
「周明,太晚了。」
我的決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多米諾骨牌倒下的第一塊。
周凱那位精明的女友,在確認了借條的真實性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提出了分手。
用她的話說:「我可不想嫁到一個不僅要背負十二萬債務,還有一個這麼會算計的極品婆婆的家庭里。」
周凱的婚事,徹底告吹。
那套他引以為傲,用我的錢付了首付的新房,成了燙手的山芋。
失去了未婚妻這個經濟支柱,後續的月供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張翠花急了,她先是跑來我住的酒店樓下堵我,想用眼淚和親情牌讓我撤回債務。
我連面都沒見,直接叫了保安。
吃了閉門羹,她和周凱別無他法,只能選擇賣掉那套剛到手還沒捂熱的房子。
因為是新房急售,買家把價格壓得極低。
一來一回,扣掉各種稅費和手續費,他們不僅一分錢沒撈到,還倒虧了好幾萬。
房子沒了,未婚妻跑了,工作依舊高不成低不就,周凱這個被寵壞的成年巨嬰,一夜之間被打回了原形。
他開始怨恨張翠花。
母子倆在那個破舊的老房子裡,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大爭吵。
周凱罵張翠花多管閒事,害他雞飛蛋打。
張翠花罵周凱沒良心,自己一片苦心全喂了狗。
昔日最親密的母子,如今反目成仇。
張翠花被氣得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唉聲嘆氣,但又捨不得花錢去好醫院看看。
眾叛親離之下,她想起了大兒子周明。
她打電話給周明,想讓他把自己接去城裡住,好好照顧。
電話那頭,周明的聲音異常平靜。
「媽,我現在需要先處理好我和林晚的關係。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這是周明第一次,明確地拒絕了她的要求。
張翠花在電話里破口大罵,罵他「娶了媳婦忘了娘」,罵他是白眼狼。
周明什麼也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後來,我從周明斷斷續續的描述中,聽說了這些事。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