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在朋友圈曬出日料九宮格,配文:「謝謝我的好姐妹破費啦,愛你喲!」
下面一堆共同好友在羨慕我們的神仙友誼。
可這頓人均八百的飯,從頭到尾我都不知情。
直到服務員拿著一萬多的帳單讓我結帳時,我才明白。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在那條動態下緩緩打字:「不客氣,記得把飯錢轉我,截圖為證哦。」
我的指尖在「發送」鍵上停留了一秒。
然後決絕地按下。
世界瞬間安靜了。
手機螢幕上那條剛剛發布的評論,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炸彈,無聲,卻能想見即將掀起的滔天巨浪。
不到三秒,林薇薇的頭像在微信頂端瘋狂跳動。
不是一條,是一整排,像急促的鼓點,敲打著我的視覺神經。
「晴晴你在幹嘛呀?開玩笑的啦!」
「那麼多人看著呢,你快刪掉呀,多不好看。」
「喂?蘇晴?你什麼意思?」
「你瘋了嗎!」
感嘆號幾乎要從螢幕里戳出來。
我沒有回覆。
指尖上滑,點開那張精緻的日料九宮格。
每一張照片都經過了精心的調色,每一份菜品都擺放得如同藝術品。
林薇薇標誌性的甜美笑容占據了最中間的位置,她舉著一杯梅子酒,眼角眉梢都寫著「歲月靜好」。
而評論區,那些共同好友的羨慕和讚美,此刻看來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刺。
「神仙友誼!我也想要蘇晴這樣的姐妹!」
「薇薇你太幸福了,晴晴也太寵你了吧!」
我看著這些文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手機再次劇烈震動,林薇薇的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我摁斷。
她又打。
我又摁斷。
緊接著,她的消息換了種腔調。
「蘇晴,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你至於為了一頓飯錢跟我計較嗎?」
「我知道你工作好,掙得多,但我呢?我有多難你不是不清楚。」
「你現在這樣,是存心想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嗎?」
一條條信息,充滿了被背叛的委屈和對我無情的控訴。
她把自己擺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仿佛我才是那個無理取鬧、斤斤計較的惡人。
我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地拍下服務員剛剛遞給我的帳單。
一萬三千二百八。
這個數字清晰得像個耳光。
我把照片發了過去。
然後,慢條斯理地打字。
「情分不能當飯吃。」
「林薇薇,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思緒飄回了大學時代。
那個時候,她總是會抱著我的胳膊,用最甜的聲音說:「晴晴,我的生活費又花光了,先借我兩百吃飯嘛,下個月我媽給我打了錢就還你。」
她用我省吃儉用攢下的生活費,買了一支又一支新出的口紅,然後在我面前炫耀新色號有多好看。
那些「借」的錢,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從未有過迴音。
我曾經以為,這是我們友誼的特殊形式,是她對我的依賴。
現在我才看清,那不是依賴,是寄生。
她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隨時取用的錢包,一個不用付出任何成本的搭夥夥伴。
我的沉默顯然激怒了她。
新的消息帶著撲面而來的戾氣。
「蘇晴你裝什麼清高!你不就是比我會投胎嗎?進了個好公司了不起啊!」
「吃你一頓飯怎麼了?我把你當姐妹才這樣的!別人我還懶得占這個便宜呢!」
「你就是嫉妒我朋友比你多,人緣比你好!」
看著這些顛倒黑白的話,我胸口那股被壓抑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我沒有跟她對罵。
我只是冷靜地,將她這些撒嬌、指責、辱罵的言論,一張一張,截屏保存。
這是她親手遞給我的武器。
這時,日料店的經理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職業但略顯為難的微笑。
「蘇女士,您看這個帳單……」
我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他。
「這次消費不是我本人,是我的朋友林薇薇小姐冒用了我的名義。」
「我拒絕支付。」
「不過,我可以向您提供她的聯繫方式,並協助餐廳向她追討這筆費用。」
我把林薇薇的手機號,清晰地報給了經理。
看著經理轉身走向前台的背影,我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來。
我沒有感到報復的快感,只覺得一陣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噁心。
原來,這麼多年的情分,在她眼裡,只值一萬三千二百八。
不,或許連這個價錢都不值。
因為她從沒想過要自己付錢。
林薇薇徹底聯繫不上我了。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她大概沒有想到,一向好脾氣的我,這次會做得這麼絕。
於是,她把戰場轉移到了我們那個一百多人的共同好友群。
群名還很諷刺,叫「我們一家人」。
她先是發了一段長長的語音,聲音哭得泣不成聲,把整個故事顛倒黑白。
說她請朋友吃飯,作為最好姐妹的我卻臨時變卦,不僅不肯付錢,還在朋友圈公然羞辱她。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友誼背叛、很傻很天真的小可憐。
「我只是想讓大家開心一下,我沒想到晴晴會這麼對我……」
她帶著哭腔的語音在群里迴蕩,顯得格外無助。
很快,就有人跳了出來。
是一個叫張悅的女孩,在我們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和事佬」。
她沒有在群里公開說什麼,而是直接私聊了我。
「晴晴,你跟薇薇怎麼了?」
「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你是不是誤會她了?」
「她就是那個性格,愛面子,你別往心裡去。」
我看著螢幕上這些輕飄飄的字,只覺得一股煩躁從心底湧起。
「你勸我大度一點,對嗎?」我直接打斷她。
張悅似乎噎了一下,過了半分鐘才回復。
「也不是……就是覺得你們這麼多年的朋友,為了這點事鬧僵了不值得。要不你先把朋友圈刪了?我再勸勸她,讓她跟你道個歉。」
我被她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氣笑了。
「張悅,如果今天被坑了一萬三的是你,你還能這麼雲淡風輕地勸我大度嗎?」
螢幕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不想再跟她廢話,正準備結束聊天。
張悅的新消息又彈了出來。
「晴晴,薇薇的家境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太好。她就是虛榮心強了點,想在朋友面前風光一下,你就多體諒體諒她吧。」
家境不好?
我腦子裡立刻浮現出林薇薇那一身的名牌 logo。
她那個最新款的包,還是上個月用「我媽生日,借五千買禮物」的藉口從我這裡拿錢買的。
原來,用我的錢來包裝她的門面,到頭來,我還要因為她的「家境不好」而體諒她。
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我不想再和一個拎不清的人爭辯,直接關掉了和張悅的對話框。
就在這時,另一個頭像跳了出來。
許嘉言。
「乾得漂亮。」
簡簡單單四個字,後面跟了個大拇指的表情。
我的心頭像是被一股暖流淌過,連日來的陰霾和憋悶,都仿佛散去了一點。
「早就該這樣了。」他又補了一句。
「她剛才也給我打電話哭訴了半天,被我懟回去了。」
「我說,『你但凡要點臉,就該自己去把帳結了,而不是在這裡逼著蘇晴給你擦屁股』。」
我看著許嘉言發來的消息,幾乎能想像出他說這話時那沉穩又帶著點不屑的表情。
從大學起,他就一直不怎麼待見林薇薇。
他還旁敲側擊地提醒過我幾次,說林薇薇心思不純。
可惜,當時被友誼蒙蔽了雙眼的我,完全沒聽進去。
「謝謝你,嘉言。」我認真地打下這幾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