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指責聲,像潮水一樣湧向張莉和張偉。
張莉在鐵一般的證據和千夫所指下,那根緊繃的神經終於斷了。
她兩眼一翻,徹底癱軟在了地上。
而張偉,則在眾人的指責和鄙視中,緩緩地低下了頭,像一隻斗敗了的公雞。
我知道,這場由他們親手導演的鬧劇,終於以他們最狼狽的方式,落幕了。
鬧劇收場,人群漸漸散去。
我走到我父母面前,看著他們臉上未消的擔憂,心中一陣酸楚。
「爸,媽,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
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搖了搖頭:「傻孩子,受委屈的是你,你做得對。」
母親則拉著我的手,眼圈泛紅。
公公婆婆堅持要給我父母鞠躬道歉,被我爸媽死死扶住。
「親家,別這樣,孩子沒錯,是那兩個不爭氣的……」我爸嘆了口氣。
經此一役,兩家老人之間,反而生出了幾分患難與共的情誼。
回城的路上,車裡一片死寂。
張偉和幾乎虛脫的張莉坐在後排,從頭到尾,沒敢抬起頭,也沒敢說一句話。
車裡的空氣,壓抑得像是凝固的水泥。
回到那個我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我沒有片刻的停留。
我從自己的房間裡,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袋,走到張偉面前。
我抽出裡面的離婚協議書,輕輕放在了茶几上。
「簽了吧。」
「這個房子,車子,我什麼都不要。」
「我只要屬於我的那筆拆遷款,和我的自由。」
張偉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恐和不可置信。
他大概以為,事情鬧成這樣,最多也就是冷戰幾天。
他從未想過,我會真的提出離婚。
他終於意識到,他這次玩脫了,他將要失去的,不僅僅是一筆錢。
「不!小晚!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離婚!」
他慌了,徹底地慌了。
他撲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開始痛哭流涕。
眼淚和鼻涕糊了他一臉,樣子狼狽又醜陋。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聽我姐的話了!我跟她斷絕關係!我們好好過日子!」
「小晚,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賭咒發誓,懺悔求饒,用盡了一切他能想到的詞語。
我低頭看著他,看著這個抱著我大腿,哭得像個孩子的成年巨嬰。
我的眼神里,沒有愛,也沒有恨。
只剩下一片燃燒過後的,死寂的잿燼。
我輕輕地,卻異常堅定地,撥開了他的手。
公公婆婆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臉上寫滿了悲哀和無奈。
公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一聲嘆息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對張偉說:「你自作自受,我們張家,沒臉再留小晚了。」
然後,他轉向我,眼神里是深深的歉意。
「孩子,離吧。」
「爸支持你。」
婆婆也別過頭去,擦了擦眼角的淚。
「簽了吧,小偉,別再讓她為難了。」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他們這樣稱呼我。
不是「小晚」,而是「孩子」。
張偉見求饒無用,最後的斯文也蕩然無存。
他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面目猙獰地看著我。
「離婚可以!」
他咬著牙說。
「那二百四十萬是婚後到帳的,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必須分我一半!一百二十萬!」
「不然,我就拖著不離!看誰耗得過誰!」
我看著他這副無賴的嘴臉,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沒有理他,轉身回了房間,開始收拾我的東西。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直接去相關機構諮詢了事務辦理。
工作人員明確告訴我,我的拆遷款來源於我父母名下的婚前老宅,有明確的協議和記錄,屬於我的個人婚前財產,與張偉無關。
我的心,徹底定了下來。
回到家,公婆把我叫進了房間。
他們拿出一個泛黃的存摺,要塞到我手裡。
婆婆紅著眼說:「小晚,這裡面是我們倆攢了一輩子的養老錢,有二十萬,你拿著。」
「我們對不住你,養了那麼個混帳兒子,這是我們對你的補償。」
我看著存摺,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把存摺推了回去。
「爸,媽,這錢我不能要。」
「你們對我的好,我們之間的情分,不是錢能衡量的。」
「我雖然和張偉離婚,但你們永遠是我的爸媽。以後,我還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
公婆聽完我的話,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我開始正式收拾我的行李。
張偉每天都在家裡上演著各種戲碼。
要麼是發瘋一樣地摔東西,把家裡弄得一片狼藉。
要麼就是裝可憐,坐在沙發上默默流淚,試圖用他那廉價的悲傷來阻撓我。
我全程不為所動,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
我在外面很快找好了一套小戶型公寓,交了押金。
搬家那天,公公叫來了他廠里兩個關係好的老同事幫忙。
婆婆起個大早,親手為我包了餃子,說是送別的餃子。
我們三個人,像一家人一樣,吃完了這頓散夥飯。
張偉眼睜睜地看著我的衣服、書籍、個人用品,被一件一件地搬上貨車。
那個家,屬於我的痕跡,在一點一點地被抹去。
當最後一個箱子被搬走,我拿著鑰匙準備離開時,他終於崩潰了。
他癱坐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那個曾經擺放著我們婚紗照的位置,現在只剩下一片蒼白的牆壁。
他沒有再哭,也沒有再鬧,只是那麼呆呆地坐著。
眼神空洞,充滿了絕望。
我知道,他終於明白,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離婚手續辦得出奇的順利。
在我的婚前財產證明和公婆作為人證的情況下,張偉的無理要求被駁回。
他一分錢都沒有分到。
他大概是怕我把他偷卡、威脅、造謠的事情都抖出來,最後只能不甘不願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我感覺天都藍了幾分。
張偉的報應,來得比我想像中更快。
他帶人去我娘家鬧事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傳到了他單位。
單位領導找他約談,對他這種影響極其惡劣的行為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他在單位本就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經此一事,徹底被邊緣化,年終的評優評先更是想都別想。
張莉的處境比他更慘。
她沒能從我這裡拿到錢,也沒臉再跟父母開口。
那些催債的人找不到錢,開始用上了各種不入流的手段。
在她家門口用紅漆噴字,半夜打恐嚇電話,甚至去小傑的學校門口堵人。
她走投無路,又跑來求公公婆婆,想讓他們賣掉現在住的房子,替她還債。
這一次,一向疼愛女兒的張國強,第一次狠下心。
他指著大門,讓張莉滾出去。
他說,那個窟窿是她自己捅出來的,就讓她自己去填,哪怕是去坐牢,也是她自作自受。
張莉在父母那裡碰壁後,竟然又找到了我租住的小區。
她想故技重施,堵在我家門口哭鬧。
我沒有見她,甚至沒有開門。
我直接選擇了報警。
警察上門,對張莉尋釁滋事的行為進行了嚴肅的口頭警告,並且記錄在案。
張莉的名聲,在整個親戚朋友圈裡,算是徹底臭了。
人人都對她避之不及,生怕她開口借錢。
張偉離婚後,一個人住在那個空蕩蕩的大房子裡。
水電費、燃氣費,都要自己去交。
髒衣服堆成了山,外賣盒子扔得到處都是。
他這才遲鈍地體會到,過去那些他習以為常的整潔和安逸,都是林晚為這個家付出的心血。
他開始感到後悔,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