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的兒子,你憑什麼這麼對他!張偉哪點比不上張誠了?」
「我老公也是你親生的啊!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嗎?」
李娟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寂靜的客廳里炸開。
全場皆驚。
婆婆臉上的怒氣凝固了,張偉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信。
我也愣住了。
張誠,開公司的啟動資金,二十萬。
這件事,我作為他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
我的目光,緩緩地,帶著千鈞的重量,移向了我身邊的丈夫,張誠。
他站在那裡,臉色慘白,眼神躲閃,完全不敢與我對視。
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娟見狀,笑得更加瘋狂,更加悽厲。
「看到了嗎?林晚,連你都不知道吧!」
「你的好老公,拿著公公給的二十萬,在你面前裝什麼白手起家的精英呢?」
「我們家張偉呢?想做點小生意,跟爸開口,爸說沒錢!一分錢都沒有!」
「現在,你告訴我,這公平嗎?」
她最後把矛頭指向公公,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刺破天花板。
「你說啊!你這八十四萬,是不是就該拿來補償我們!我拿走,就當是你補給我老公的!」
「我沒錯!錯的是你這個偏心的老東西!」
瘋了。
她徹底瘋了。
客廳里,死一樣的寂靜。
偷竊案的風波還未平息,一個更深、更醜陋的家庭秘聞,就這樣被一個狗急跳牆的瘋子,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家庭內部不公的根源,長久以來被粉飾太平掩蓋的膿瘡,在這一刻,徹底潰爛流膿。
我看著張誠,那個我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
這一刻,我感覺他是如此的陌生。
他藏著這麼大的秘密,拿了家裡二十萬,卻沒有對我透露過一個字。
被全家冤枉偷錢的刺痛,在這一刻,忽然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有一種更深沉的,發自骨髓的寒意,將我整個人徹底淹沒。
那叫,背叛。
客廳里的氣氛,比剛才審判李娟時還要凝重百倍。
空氣仿佛變成了固態,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物業的兩位師傅早已悄悄離開,臨走前看我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
是啊,多可笑的一家人。
公公的臉色從鐵青變成了灰白,他靠在沙發上,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面對李娟的指控,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頹然承認。
「我是給了張誠二十萬……」他的聲音乾澀而無力,「那是因為……因為張誠的項目更靠譜,我看好他……」
這個解釋,蒼白得像一張廢紙。
「靠譜?」張偉,我那個一向老實本分的大伯哥,第一次對著他父親發出了質問,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爸,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靠譜嗎?」
「從小到大,什麼好的都先給張誠,他說要上最好的大學,你們砸鍋賣鐵供他。我說想復讀一年,你說家裡沒錢。」
「現在,連做生意的本錢,你都這麼偏心……」
他的話,像一把刀子,戳破了公公「一碗水端平」的虛偽面具。
婆婆也回過神來,她沒有去指責李娟,反而將矛頭對準了公公。
「老頭子!你糊塗啊!」她一拍大腿,開始埋怨,「我早就跟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地偏心!你就是不聽!」
「現在好了,家裡鬧成這樣,你的臉上有光嗎?」
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公公的「處事不公」上。
仿佛只要找到了替罪羊,她在這個家裡長期以來對我的苛責,對李娟的偏袒,就都能一筆勾銷。
張誠站在風暴的中心,百口莫辯。
他試圖解釋:「爸,媽,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時是想,等公司穩定了,再把錢還給爸,再幫大哥……」
「幫你?我用得著你幫?」張偉紅著眼睛打斷他,「我缺的是你那點錢嗎?我缺的是爸媽的公平!」
一場家庭混戰,徹底拉開了序幕。
每個人都在指責,每個人都在抱怨,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
而我,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我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張誠的臉上。
看著他焦頭爛額地解釋,看著他在父母和兄嫂之間狼狽地周旋。
我的心,一片冰冷。
他拿了家裡二十萬,沒有告訴過我。
我們是夫妻,是最該坦誠相待的夥伴。
他卻選擇對我隱瞞。
是因為不信任我?還是根本沒把我當成可以共擔風雨的自己人?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這比被冤枉偷了八十四萬,更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和絕望。
金錢的偷竊,有監控可以證明清白。
信任的崩塌,又該用什麼來彌補?
晚上,回到我們自己的房間,壓抑了一天的風暴終於來臨。
門一關上,張誠就快步走到我面前,臉上堆滿了討好和愧疚的笑容。
「老婆,今天的事,對不起。」
他小心翼翼地拉起我的手,聲音放得極低。
「我不該不相信你,我當時……我當時也是急糊塗了。」
「還有爸那二十萬的事,我也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他急切地解釋著,語速很快,像是在背誦早已打好的草稿。
「我就是怕你擔心,你知道我那項目風險大,我不想讓你跟著我一起提心弔膽。」
「我想著,等公司走上正軌,穩定盈利了,我再把這件事告訴你,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驚喜?」
我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我甩開他的手,看著他,冷冷地笑了。
「張誠,你管這個叫驚喜?」
「是讓我驚喜地發現,我的丈夫背著我拿了家裡一大筆錢?」
「還是讓我驚喜地發現,在全家人都指著我鼻子罵我是賊的時候,我的丈夫,那個最該信任我的人,卻在勸我承認?」
「你管這個,叫驚喜?」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張誠的臉,瞬間變得和牆壁一樣白。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積壓了一整天的委屈、憤怒、失望,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這是我第一次,對他發這麼大的火。
「張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
「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一個只需要分享你的成功,卻不能分擔你的風險的搭夥夥伴?」
「一個在你家人面前,可以隨時被犧牲,被委屈,來換取家庭和睦的工具人?」
「共患難……你懂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你覺得瞞著我,就是為我好?你覺得讓我活在一個你精心編織的謊言里,就是愛我?」
「你這不叫愛,張誠,這叫輕視!你從骨子裡,就沒看得起我!你覺得我沒能力,也沒資格,與你並肩站在一起!」
我的質問,像一把把尖刀,剝開了他所有自以為是的藉口,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內核。
他被我說得節節敗退,滿臉都是無法掩飾的愧疚和慌亂。
他看著我,看著我冰冷到沒有溫度的眼神,看著我臉上決然的神情。
他或許在這一刻,才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過去那些「為了你好」的和稀泥,那些自作主張的隱瞞,對我造成的傷害,遠比他想像的要深重得多。
他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在這個家裡的角色。
反思他對我,到底有多少虧欠。
第二天,所謂的家庭會議,在一片沉悶壓抑的氣氛中召開。
議題是如何處理李娟,以及那筆被她揮霍掉的錢。
李娟和張偉沒有來,只讓婆婆傳話,說是沒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讓他們看著辦。
那態度,囂張至極,仿佛偷錢的不是她,反而是我們欠了她的。
婆婆唉聲嘆氣,臉上寫滿了疲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