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不過是在埋葬一具屍體而已。
主動權，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回到了我的手裡。
當一個人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就會變得無比卑微。
這句話，在我的公婆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證。
自從知道房子是我的個人財產後，張桂芬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她不再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反而開始想方設法地討好我。
早上，她會第一個起床，給我準備好早餐。
我下班回家，她會立刻遞上拖鞋，給我捶背捏肩。
那副諂媚的樣子，讓我感到生理性的不適。
李愛國也收斂了許多，不再在衛生間抽煙，看到我外公都繞著走。
但我對他們的示好，視而不見。
我每天正常上下班，回家就陪我爸媽和外公外婆說說話，對他們三個，我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
冷暴力，有時候比激烈的爭吵更讓人窒息。
牆體必須恢復，物業下了最後通牒。
李浩找來了施工隊，叮叮噹噹幾天，那間狹小的「臥室」又變回了一面冰冷的牆。
於是，公婆的住處成了最大的問題。
他們自然是不肯回老家的。
在張桂芬的哭鬧下，最終，他們和李浩一起，擠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原本的雙人沙發，現在要睡三個人。
李浩睡在地上打地鋪，張桂芬和李愛國蜷縮在沙發上。
每到晚上，客廳里就充斥著李愛國的呼嚕聲和張桂芬翻身的吱呀聲。
而我的家人，我爸媽，我外公外婆，則舒舒服服地睡在兩個臥室里，關上門，便是一個清靜的世界。
張桂芬每天早上起來，都是一副腰酸背痛、睡眠不足的樣子。
她看著從臥室里精神煥發走出來的我媽，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恨，幾乎要溢出來。
睡著硌人的沙發，吃著不再合口的飯菜，還要忍受我的冷眼。
這種日子，對她來說，是一種煎熬。
她開始不斷地催促李浩，讓他趕緊想辦法。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就讓你老婆這麼欺負你媽？」
「你快去跟她說說好話，讓她把主臥讓出來給我們住啊！」
「這個家，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她說了算！」
李浩被她逼得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來找我。
那天晚上，我剛洗完澡，李浩就堵在了衛生間門口。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窩深陷，鬍子拉碴。
「舒舒，我們……我們談談吧。」
我擦著頭髮，繞過他想回房間。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涼，也很用力。
「林舒！」他加重了語氣，「你非要這樣嗎？非要把這個家鬧得雞犬不寧才甘心嗎？」
我甩開他的手，覺得有些好笑。
「鬧得雞犬不寧的人是我嗎？李浩，砸牆的是你，動手打人的是你，現在你反過來指責我？」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我錯了，舒舒，我真的錯了。」
他開始道歉，態度誠懇，「我不該砸你的衣帽間，更不該推你。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們讓爸媽先回老家，等我們把房子的問題解決了，再接他們過來，行嗎？」
他以為，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李浩，晚了。」
「什麼晚了？」他有些急了。
「在我報警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
「如果你真的想求得我的原諒，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第一，讓你父母立刻，馬上，從這個家消失。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他們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第二，為砸毀衣帽間和家暴的行為，寫一份保證書，簽字畫押。內容我來擬。」
「第三，」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恢復牆體的錢，你一個人出。這是對你愚蠢行為的懲罰。」
李浩的臉色，隨著我的話，一點點變得慘白。
讓他父母離開，等於當眾打他這個「孝子」的臉。
寫保證書，更是奇恥大辱。
一個人承擔所有費用，更是讓他本就不富裕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
「林舒，你……你這是要逼死我！」他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我只是在告訴你，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爸媽還在呢！你讓我怎麼在他們面前抬頭？」他無法接受。
「你的面子，是你自己掙的，不是我給的。」我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回了房，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他無能狂怒的捶牆聲。
我們的關係，徹底陷入了僵局。
而有的人，是永遠不會安分的。
張桂芬看兒子搞不定我，決定親自出馬。
她用上了自己最擅長的，也是最無賴的一招——裝病。
那天下午，她突然躺在沙發上，開始哼哼唧唧。
「哎喲……我的心口好痛……喘不上氣了……」
她一邊叫喚，一邊用眼角偷瞄我。
李浩和他爸立刻緊張地圍了上去。
「媽，你怎麼了？」
「肯定是……肯定是前幾天被氣的……被那個不孝的兒媳婦氣的……我感覺我要不行了……」
她聲淚俱下，演得跟真的一樣。
矛頭直指我和我的家人。
「快……快讓那幾個外人走……我看到他們就心煩……讓他們走了，我病就好了……」
李浩立刻跑到我面前，焦急地說：「林舒，你看我媽都這樣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她，先讓你家人回去住幾天行不行？」
我看著沙發上那個「垂死掙扎」的老人，心裡一片冷笑。
跟我玩這套？
我二話不說，拿起手機，直接撥打了 120。
「喂，急救中心嗎？這裡是 XX 小區，有位老人心臟病發作，情況緊急，請立刻派救護車過來！」
我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桂芬的呻吟聲都停頓了一下。
李浩急了：「你幹什麼！我媽就是被氣的，休息一下就好了，叫什麼救護車！」
「心臟病可不是小事。」我一臉嚴肅，「萬一耽誤了最佳搶救時間怎麼辦？這個責任誰負得起？既然媽身體不舒服，就必須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這樣我們做子女的才放心。」
我的話無懈可擊，充滿了「孝心」。
救護車來得很快，閃著刺眼的燈光，停在了樓下。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抬著擔架沖了上來。
張桂芬徹底傻眼了。
她本來只是想裝病把我家人趕走，沒想到我直接把醫生叫來了。
現在是騎虎難下。
她被抬上擔架的時候，臉色比紙還白，那不是病的，是嚇的。
我和李浩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挂號，排隊，做心電圖，量血壓，抽血化驗……
一套流程下來，花了好幾千塊。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
醫生拿著報告單，表情有些古怪。
「病人家屬，老太太身體沒什麼大礙，就是血壓有點偏高，情緒激動引起的。回家好好休息，注意飲食清淡就行了。」
真相大白。
李浩拿著那張「沒什麼大礙」的診斷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張桂芬躺在病床上，用被子蒙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這次，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病沒裝成，還白白花了一大筆急救和檢查費。
更重要的是，她的這點小伎倆，被當眾戳穿，臉面丟盡。
我拿著繳費單，遞到李浩面前。
「醫藥費，你付。」
他看著帳單上那串數字，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還是頹然地接了過去。
公婆終於撐不住了。
在經歷了裝病失敗的奇恥大辱後，他們決定先回老家。
臨走的那天，家裡氣氛很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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