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經理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他示意幾個保安過來,顯然是準備清場了。
一場盛大的喜宴,轉眼就要變成一地雞毛的鬧劇。
就在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姐夫。」
我循聲望去,是今天宴會的「主角」——林雪。
她穿著一身嶄新的白色連衣裙,化著與年齡不符的濃妝,手裡還捏著一個名牌包包。
她一直躲在人群後面,直到此刻才走出來。
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喜悅,只有驚恐和不知所措。
「姐夫,你別怪我媽……她也是為我好……」她的聲音細若蚊蠅。
「為你『好』?」
我看著她,這個我曾經當成親妹妹看待的女孩,「為你『好』,就是打著為你慶祝的旗號,來騙取親戚的禮金,填補她自己捅下的窟窿?
林雪,你已經成年了,你真的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嗎?」
林雪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不敢與我對視。
我心中瞭然。
她或許不是主謀,但她絕對是知情者和受益者。
她享受著這場本不該屬於她的浮華,心安理得地接受著這一切。
「你手上那個包,是最新款的吧?至少要三萬塊。你身上的裙子,也是名牌,也要大幾千。這些錢,是哪來的?」我繼續追問。
林雪的臉漲得通紅,把包往身後藏了藏,支支吾吾地說:「是……是我媽給我的獎勵……」
「是你媽用從我們家騙走的錢,給你買的獎勵!」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林雪,你上大學了,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明白一個道理: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你今天享受了不屬於你的虛榮,明天,你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我說完,不再看她,而是對酒店經理說:「經理,帳單的事情,我們換個地方談。這裡太吵了。」
經理立刻點頭:「好的,陳先生,請跟我來。」
我轉身準備離開,張翠芬卻像瘋了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死死抱住我的腿:「不能走!陳默,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怎麼辦?這錢怎麼辦啊!」
「放開!」我厲聲喝道。
「我不放!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張翠芬徹底豁出去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林嵐也衝過來,拉著我的另一隻胳膊,哭著哀求:「陳默,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再幫我們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夫妻一場?」我甩開她的手,目光冷得像冰,「林嵐,在你和你的家人聯合起來,把我當猴耍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我們是『夫妻一場』?」
就在這拉扯之間,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一讓!讓一讓!警察!」
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分開人群,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位表情嚴肅的中年警官。
他掃視了一圈現場,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
「誰是陳默?」
我心中一凜。
我沒報警,警察怎麼會來?
「我就是。」我回答。
警官走到我面前,出示了一下證件,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在我面前展開。
「陳默先生,我們接到報案,你涉嫌一起金額巨大的職務侵占案。這是拘傳證,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我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職務侵占?
我看著那張拘傳證上鮮紅的印章,又看了看對面。
林嵐的臉上,是純粹的震驚和茫然。
而癱坐在地上的張翠芬,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得意的笑容。
那一瞬間,我全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鬧劇。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陷害。
她們要的,不止是我的錢。
她們要的,是我的命。

06
冰冷的手銬「咔噠」一聲鎖在我的手腕上,那金屬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比凱悅酒店的中央空調還要冷上百倍。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錯了?」我極力保持著鎮定,大腦在飛速運轉,「我是守法公民,怎麼可能跟職務侵占扯上關係?」
帶隊的警官面無表情:「有沒有搞錯,跟我們回局裡就知道了。有人實名舉報,並提供了『證據』,指控你利用職務之便,將公司一筆高達三百萬的備用金轉移到了個人關聯帳戶。
我們查了銀行流水,確有其事。」
三百萬?
備用金?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作為風險分析師,我擁有調動公司部分備用金的權限,用於處理一些緊急的金融風險事件。
這筆錢的使用有著極其嚴格的流程和監管。
兩周前,我確實動用了一筆三百萬的資金,但那是為了堵上一個客戶違約造成的窟窿,所有的操作都留有記錄,並且已經向我的上級和公司風控部門報備。
那筆錢,在公司的大帳上,根本不可能流向我的個人帳戶。
除非……有人偽造了證據。
我的目光越過警官的肩膀,死死地盯住了林海。
林海站在張翠芬身後,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他的手上,正捏著一個嶄新的U盤。
我瞬間明白了一切。
林海之前在我書房的電腦上玩過遊戲。
我的工作電腦雖然有加密,但他很可能通過某些手段,拷貝了我電腦里的一些文件,或者植入了木馬程序!
而那些關於備用金調動的原始文件和郵件,一定就在我的電腦里!
他們利用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精心編織了一個陷阱!
張翠芬負責在外面鬧,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製造我「因家庭矛盾而報復」的假象。
而林海,則遞出了最致命的一刀——偽造證據,向警方舉報!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個惡毒的連環計!
他們知道,一旦我被警方帶走,涉嫌「職務侵占」,我的所有個人資產,包括我為了保護家庭財產而設立的那些隔離帳戶,都會被立刻凍結,用於配合調查。
到那時,林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夫妻共同財產」為由,申請解凍那些被我凍結的銀行卡,支付這七十萬的餐費,挽回她們所謂的「面子」。
而我,將會身陷囹圄,百口莫辯。
職務侵占是重罪,一旦定性,我不僅會失去工作,失去聲譽,甚至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我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他們不是要錢,他們是要我死!
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看著眼前這張曾經深愛的臉,林嵐,她此刻滿臉淚痕,看起來無辜又可憐。
「是你?」我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林嵐,這也是你的計劃嗎?」
林嵐渾身一顫,瘋狂地搖頭:「不……不是我……我不知道……陳默,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表情不像作假。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那就是張翠芬和林海,瞞著她做的。
他們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姐姐都一起算計了進去!
「好……好……真是我的好家人!」我怒極反笑,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決絕。
周圍的親戚們徹底傻眼了。
他們本來只是來看一場家庭鬧劇,沒想到劇情急轉直下,直接升級成了刑事案件。
一些膽小的人已經開始悄悄溜走。
「帶走!」警官一揮手,兩個年輕警察押著我就往外走。
經過張翠芬身邊時,我停下腳步,低頭看著這個癱坐在地上,卻難掩得色的女人。
「張翠芬。」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會後悔的。」
張翠芬被我看得心裡發毛,卻兀自嘴硬:「我後悔什麼!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該去坐牢!這是你活該!」
我不再理她,邁步向外走去。
手銬冰冷,宴會廳里的燈光璀璨,身後是林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張翠芬得意又惡毒的咒罵。
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像一場荒誕的默劇。
我被押進電梯,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那些醜陋的嘴臉隔絕在外。
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林雪。
她站在人群的邊緣,臉色蒼白如紙。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在她的眼神深處,我捕捉到了一絲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愧疚和掙扎。
電梯急速下墜。
我的心,也跟著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但我沒有絕望。
因為我是陳默。
我是濱海市最頂尖的金融風險分析師。
我的工作,就是在看似絕境的廢墟中,找到那一線生機,然後,絕地反擊。























